孔子教育了我们接受命运的方法:就是命里有的就有,没有的就不要强求。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第二个就是上一节说的,不要以怨报怨。而要以直报怨。根据常理常识去做。
不要打尽最后一张牌,因为未来的路还很长
原文
公伯寮愬(sù)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 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 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 命也; 道之将废也与? 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华杉详解
“愬”同“诉”, 就是投诉、说坏话。当时子路在给季孙氏做家宰, 公伯寮向季孙氏诬告子路, 这于子路不利。而季孙氏已经受了公伯寮的影响。子服景伯是鲁国大夫, 有一定实力, 跟季孙氏说得上话。他就跑来告诉孔子, 公伯寮在季孙氏那里说你家子路的坏话, 夫子——这里指季孙氏——已经被公伯寮迷惑了。不过, 凭我的力量, 还是能让季孙氏明白是非, 并且能把公伯寮明正典刑, 陈尸于市朝。
孔子拒绝了他的好意, 说:“道之将行, 那是天命; 道之将废, 那也是天命。公伯寮能奈天命何? 如果他的谗言, 真能把子路给废了, 那也是命该如此。如果天命要我的道行之于鲁国, 那公伯寮也不能把子路怎么样!”
这里有两个问题, 一是孔子接受命运安排的态度是否可取? 我们是应该接受命运, 还是应该和命运抗争? 第二个问题是, 孔子为什么不接受子服景伯的帮助? 这两个问题都是大原则、大智慧的宏大命题。
刘宝楠在《论语正义》里引用的明末清初大儒张尔岐的解说, 就把第一个问题说透了。孔子的接受命运, 本质是坚持原则。自己按原则办事, 然后结果是怎样, 就接受怎样。张尔岐说: 人道之当然不可违者, 是义; 天道之本然不可争者, 是命。贫富、贵贱、得失、死生这些事, 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 都控制不了。命是不可知的, 而君子以义知命, 只按着义去做就是。凡是义所不能为的, 那就是命里不该有的。所以, 君子如果进而不得其命, 那至少也要退而不失其义。这样就不会落到命没得到、义也没遵守的地步。而小人就不一样了, 小人是以智力争命, 一定要不择手段争一争。因为力不能争, 所以再加之以智, 等智穷力竭, 啥手段都用尽了, 还是没得到, 这时候他才会接受命运。所以君子的接受命运和小人的接受命运,有本质区别。君子以义安命, 所以心中泰然; 小人以智争命, 所以心中多怨。君子的安于命运, 并不是以命为准绳, 而是以义为准绳, 虽然力有可争, 势有可图, 却泰然处之, 因为“义所不可也”。义所不可, 这就是命。
面对公伯寮的攻讦, 孔子是有力量对付他的, 子服景伯就是他的力量。但是孔子手里有牌, 却不打, 宁愿退一退, 让季孙氏自己去消化。一来这牌太狠, 义不当打, 对方说说坏话, 就要置对方于死地, 这太过分了。你做了家宰, 嫉妒你、说你坏话的人太多了, 你都要把他们弄死吗? 二来当你和公伯寮如此针锋相对的时候, 你就把自己降低到和他一个档次了, 失去了超然的道德软实力。第三呢, 这事本来就应该让季孙氏自己去消化, 让时间来解决他的认识问题, 他若自己解决不了, 你的道终归难行。而若你在这之前就强力推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事, 明天它就会反弹回来打击你。还有第四, 如果借助子服景伯的力量去做了这杀伐大事,就把自己跟子服景伯绑在了一起, 谁知道明天的子服景伯又要对付谁呢?
君子以义为准绳, 能接受命运的结果。义所不该为, 就是命里不该有。君子懂得不打尽最后一张牌,因为未来的路还很长,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有的东西宁愿不要, 也别吃干拿尽, 以免明天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