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刺猬也有爱(第一章:孤独的寄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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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刺猬是最自卑的,哪怕是一点小小的扰动,它们也会把自己的心用尖刺蜷起,把亲近的人刺得鲜血淋漓。

七月的凉风裹着细细的雨丝,柔柔的敲击在窗户上,在玻璃上凝成一条条下滑的水褶。

长沙的天气很怪,明明是该太阳热烈的时候,它却偏偏会抽冷子给你降下温,来一场凉雨或者吹几股冷风。让你不得不把头低下去,不得不把背拱起,不得不把身上单薄的夏装一丝无缝的裹紧。

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正如我不喜欢这些大一点的城市。

我喜欢坐在车厢二座第一排左边靠窗位置。

上车下车,人来人走,老人小孩,男男女女。或低头假寐,或前视无焦,或端着手机,或举着报纸。有人需要让座,前坐的青年冷漠的起身,没有笑容,上车的老弱心安理得的坐下,没有感谢。行不言,坐不语,这大概就是电视里极尽宣扬的素质。

但不知道为何,这种素质却让我觉得无比的压抑。而那种压迫心脏的心悸,似乎只有在这个位置,才能稍稍的缓解。

门开时,我能透过到人们匆忙下车的背影,嗅到外面涌进来的放松的空气。车走时,我能透过窗户,看着如窗外如流河般飞逝的人生百态。

我轻轻叩打着布满细碎雨滴的玻璃,橘红的灯光穿过朦胧的雨雾拼命的想在我苍白的脸上蒙上一丝淡淡的暖。

霓虹已亮,夜生活开始。

酒吧一条街,小吃遍地香,疯狂躁动的身体,疲惫强展的笑颜。

寂寞,是一个人的孤单,孤单,是一群人的狂欢。这是个孤独的城市,却住着一群拼命用喧嚣来掩盖孤独的人。

我叫杨晖,我有一个男生的名字,我是一个堪比男生的女生,我是这座城市孤单的一个缩影。

我孤独的上班,孤独的下班,孤独的坐上公交,孤独的从城市的中心路过,孤独的回到城市的最边缘。

回顾我这孤独的人生,似乎一路,都是如此一般的孤独。

我的家境不好,父母当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做的唯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不管外家如何冷言冷眼,都紧咬牙关,送我这个“赔钱货”一路求学。

人的能力有强有弱,作为一个出生在偏远山区的女生,他们能把我送上大学,我已然非常感谢。我知道,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我知道,接下来的一切,我都只能靠我自己。

我的专业不好,就业前景不明,我不得不把大部分学习的时间放在弥补专业缺陷上,考证,比赛,双学位.......

我的生活拮据,家里给的钱只能让我撑过前三分之一个月,我不得不把大部分空闲的时间放在拓宽经济上,发单,家教,刷淘宝......

我像个精力旺盛的斗士,又像个拧紧发条的闹钟,我一刻都不停歇的忙碌着,我一天的计划甚至精确到分钟。

室友们打扮,逛街,看电影,好吃,好喝,好悠闲。

起初,她们也会邀请我,但是收到的几乎是拒绝。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把这本该赚生活费的光阴,变成奢华美好的度假时光。久而久之,她们不再邀请,久而久之,她们自动与我疏离。

我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我知道,这一路,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也只能是我一个人。

为了缓和关系,有时候,她们会搂着她们新交的男朋友,笑问着要不要帮我介绍一个。我抬头,推了推鼻梁上驾着的老旧过时的高度眼镜,看一番,低头:我手里的试卷,就是我的男朋友。

接着,又是“沙沙沙”奋笔疾书,不管她们的表情如何尴尬。

她们有资格恋爱,我没有。

对我而言,爱情,不过是橱窗里摆放着的限量版的大克拉钻戒,美丽,动人心魄,却毫无意义。就像对于卖火柴的小姑娘,灰姑娘的水晶靴,或许还抵不上一块粗糙涩口的黑麦面包。

这世界,就是这么的现实,但我们却又不得不去接受他的现实。我没时间去嫉妒,没时间去抱怨,我只想着,我能尽快的让他改变。

我就这样孤独却枯燥的度过了我那本该美好四年,没有友情,没有爱情。我不知道我还要孤独多久,但我知道,目前,我仍要孤独下去。

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我撇过头,旁边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个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情殇小妹妹。

她仿佛遭到了全世界的抛弃,一个劲的缩着自己的眼泪,一边小声的呢喃着,手指间滑下的非主流火星文,在陌生的微博里,变成最为凄凉惨薄的离歌。

我无法取笑她的幼稚,我们都曾玛丽苏与傻白甜,我们都曾渴望着霸道总裁与世纪暖男的温柔熨帖。渴望着,在最艰难的时候,有人能展开双臂,把我们拥进温暖厚实的怀抱里,低下头在我们耳畔温声轻慰:丫头,别哭,有我呢。

可惜,幻想始终只是幻想,这种爱情,大概只存在于充满梦幻的小说。

在现实的世界,不止只有爱情,还需要面包。

瞧,说面包,多么的庸俗。

可当一个人体会到现实那寒铁一般的无奈后,他,就不得不这么的庸俗,他就不得不为这该死的庸俗去做该死妥协。

尽管我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大学生,尽管我的大学成绩优秀得能够保研。但是一个无金钱无背景无经验的非名牌大学生,想要在这几近一线的城市过活,依然显得那么的困难重重。

在一次次的投简失败过后,一家不大的广告公司终于给了我一份能让我暂时安身立命的合同。

一群咋咋呼呼新鲜的实习生,两个月的培训与考察,考察过后的去留与分配。

策划部有一个空缺,对于一个将在广告公司生存的人来说,那无异于是走向中枢的一块极好跳板。

我瞄准的,就是那个位置。

两个月期间,我努力的工作,努力的加班,努力的表现自己。

我努力的尽好本职,同事之间有什么不懂得我会熬夜翻资料找网页,别人的工作我甚至会主动揽到身上。渐渐的,工作几乎都集中到我一个人手上。但我毫无怨言,我甚至欣喜,我明白能者多劳的含义,我知道师傅一直在看。

果然,我不时能从师傅有意无意的目光中看见一丝丝欣赏的光彩,我开心极了,我以为那个职位板上钉钉。

可是,但结果出来的时候,我懵了。

职位变成另一个人的,与我无关,我被发配到了偏远的统计部。

那个人,那个女人,那个漂亮的女人,在结果宣布的时候理所当然的一哼,并没有任何的惊讶。她微微抬头,我分明看到了她装作不经意扫过我时嘴角微微勾起的嘲讽与和部门经理对视时那点暧昧的笑。

人群散去,师傅叹息着拍拍我的肩膀,摇摇头,给了我一个无能为力的背影。

我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讽刺过后是极度悲哀。

我还是把这个世界想象得太美好。我以为努力总能有回报,我以为天道始终能酬勤,可这多少日日夜夜的奋斗,到头来依旧抵不上别人回眸妩媚的一笑。

浓墨的悲哀过后,我不得不咬牙接受与坚持。

一把叫做现实的剔骨刀,一层一层的刮开我心上的那片柔软,直至那颗跳动的鲜红心脏,触到这世界的冰冷与污浊。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熬到下班时间的,只记得我浑浑噩噩的坐上了这趟公交车,浑浑噩噩坐在我专属的位子上,浑浑噩噩透过窗户望着天空中灰蒙蒙的细雨,浑浑噩噩的的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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