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桂花还会开吗?

“我要成亲了。”桂花树下一位红衣女子对身边男子说道。

那人微微颤动身子:“为何如此着急?”

“年已十九。”女子挽起耳边的几丝秀发,看了看那人,再三犹豫,说道:“爹已经把亲事说合,娶我之人是当今朝官。”

男子有些失落,却极力维持平静:“姑娘这是天赐良人,只是恕我无能,无法祝姑娘幸福。”

女子起身,伸手去接飘落的桂花,满地浅色的桂花瓣,宛如她脸上的胭脂,虽不是浓抹,此刻的情景倒与她如此相称。

她把桂花瓣捧在手中,道一句:“你终是未懂,罢了。”

她离开之时,那人张口:“若是愿意娶姑娘为妻的人死了,姑娘还嫁吗?”

她微微转头:“今生嫁了心仪之人,若夫君离世,小女愿守一生孤独,做一个孀妻。”

她此番可是说了狠话,见他不再言语,她离开了这桂花飘零之地。

闺房之中,耳闻窗外嘈杂的议论声,得知谢府老爷前来提亲。京城之大,无人不知谢府老爷才高权重,而李府就一位千金,此次提亲,必是冲着她来的。

她穿戴好步入正厅之时,见谢府少爷风度翩翩,才貌过人,谢府少爷今年十八,在朝为官,她看得出,爹是对他十分看好的。

“清月,这是谢府老爷,此次前来是为谢府少爷来提亲的。”

“令爱真是美貌过人啊,不愧是程府的千金。”谢府老爷很是喜欢这位姑娘。

“谢大人抬爱了。”

“清月啊,你看,这门亲事……”

“我同意了。”

“不再考虑?”

“爹,谢公子文韬武略,我们两家又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我同意,我嫁。”

说完她便回了闺房,爹把客人送走后来找她,把话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清月你可要想好,据我所知,谢公子可是要出征之人,他若是回不来,你怎么办?”

“那女儿一辈子孀妻。”

“女儿,这话不是玩笑,你可是当真?”

或许她真能当一辈子孀妻。

只是,现在她只想把这门亲事传得更远,规模更大些,最好能让陈威发现,这样,或许他就能回来找她,来娶她了,便不会像那日桂花树下的离别一样伤感和不可挽回。

整个世界都知道程家大小姐要成亲了,好像只有陈威还不知道,她没有听到陈威的任何消息,也没有再见过他。

婚期将至,她依旧没有死心。趁着空闲,又跑来桂花树下,在此等他,桂花凋零得越来越多,那颜色像是要把人燃烧掉,周围的气味缠绕着她的眉睫,时间越久,她就越发厌烦这气味。

她记得与陈威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桂花树下,此后每每遇见,都是在这儿。可若是今日见不到他,想必明日,后日,往后的每一天,都不会再见他了。

她发誓不再来这个地方,发誓不再牵挂和期盼陈威会娶她。

她发誓。

婚期将至,她把一切精力都放在了这门亲事上,她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谢家能给自己幸福。当那天她穿上婚服时,她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味道,那个一直徘徊着的梦,如今就在眼前。

新郎爱她,陈威也爱她,可是她爱陈威,却等不来他的一句:“你嫁我可好?”。

红盖头下的她,眉眼浑浊,胭脂透红。一袭红衣,白皙的手无处安放,颤抖着紧握着,她轻咬嘴唇,面露为难与失落,却极力表现自己的欢愉,思考着今日陈威会不会来,若是他看见她和别人拜了堂入了洞房,又会怎么想?还是,他不会来,没有任何感受,只是单纯的祝福?

小时候一直期盼的拜堂,喜酒,喜糖,红色床被,红色喜字,现在都一步一步实现了,她终是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成为了夫妻。而她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未与她见面。

罢了。

她听见窗外有声音,掀开盖头走近窗户,看见了陈威,他手里提着一盒点心。这是半月与他未见,桂花快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出现了。

他不是来带她逃婚的,是来祝福她的。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她没能跟他说得上话,走两步回到床榻上,盖好盖头,继续端坐着。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成婚的事实,可是那一晚,她却挣脱了谢成的怀抱,彻夜未眠,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出现?为什么他出现了又不带她走?

清晨日出之后,她看见门外一盒放好的点心,上面一张字条:“我负了你,此生别再见了。”

“娘子,这次征战不会太久,等我回来。”

“我信你。”

谢成出征的第二天早上,她在门口看到了一盒点心和一张字条,点心盒上贴着“囍”字,字条上写:“我已娶他人为妻。”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他不愿娶她的原因,是他早已有了心上人。

谢成这一去,便是三年,她独守空房三年,再没见过陈威,也不再期望见他,直到那天,谢成一身铠甲凯旋。

“这次出征战情凶险,牺牲了不少人。”

她收拾着谢成的衣物:“夫君此去辛苦了。”

“如果不是大将军陈威舍命救我,只怕我也回不来了。”

她突然抬起了头,仿佛没听清楚一般:“夫君刚刚说什么?”

“听闻陈将军生前爱过一位女子,但是担心自己这次有去无回,便辜负了她,将军一片痴情,只是可怜了那位不知情的女子。”

那一刻,她仿佛天塌了一般,潸然泪下。

“娘子这是怎么了?”

“幸好有陈将军,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夫君了……”

她躲在谢成的怀里不住地哭,谢成一个劲地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已经回来了。”

她哭红了双眼,朦胧之间仿佛回到了当初的那个画面。

“若是愿意娶姑娘为妻的人死了,姑娘还嫁吗?”

“今生嫁了心仪之人,若夫君离世,小女愿守一生孤独,做一个孀妻。”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素衣粗食,织布曲艺,和八月的桂花漫山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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