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有救你,你会不会放过她?”
王锡在庭审结束之前问。
罗菲,没有朋友。
房子是从一个婆婆手里租来的,每月初五都来按时收租,有的时候手头紧了一块,账面上都要记个清楚,下月算进利息里。
“这么抠门的房东,嫌疑应该很大吧!”
“别瞎猜了,你见过七十岁的凶手?还抛尸,我看你比较合适!”
王锡跟几个队员被调派来处理这个案子,但勘察了三遍还是没有头绪。
当晚十点,入睡前的王锡又回到了案发现场。
比白天显然更难受了。血腥味在经过几个小时的密闭发酵之后形成一股重酸味,混着几分潮湿,渗透在墙面和家具的每一寸缝隙当中。木制的画板已经长出了霉斑,痕迹点点,他看了画上的女人一眼,刺痛极了。整个屋子除了血迹,只有一根被切碎的断指,尸体到底在哪里,谁都不清楚。
楼下的房东家灯还亮着,他下楼的时候远远的闻到一股食物烧焦的味道,王锡靠近猫眼,婆婆端坐在门的尽头,一言不发。
兴许是租客突然被杀,被吓失了魂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王锡还是决定先回家陪陪女儿。
一支烟点燃,一支烟又点燃,王锡的双眸藏在这迷雾里,深秋的雾气也很重,沉沉地压在王锡眉间,从业十余年的王锡最怕这种查无所查的案子。
他忘了带钥匙,门敲了很久才开,睡眼惺忪的女儿懒懒地揉着眼睛,扑进了这个疲惫男人的怀里。
回廊的隔断上全是奖章和证书,那张孤独的离职证明,字迹他看了许久。
第二天凌晨,他又赶着雾气出了门。
X市的街头最多的就是环卫工人,他们是X市最活跃的细胞,清理晨间流浪者的呕吐物,清理夙夜下水道口的食物垃圾,如果要找到失踪的尸身,他们应该是最有可能的目击证人。
“前天夜里,解放路发现个死婴,不知道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
正在收拾劳保室的大爷一边抽烟一边笑着告诉他。
“总有些年轻姑娘不爱惜自己,生了孩子也不管,前几年更多哩!”大爷抽着烟走远了,王锡心头一惊,立马奔回了警局。
“全面铺开调查,注意淮海路所有的路段监控。”似乎是抓住了一线生机,王锡紧张地开始有些冒汗。
奇怪,一个没有社交圈子的人根本没有被谋杀的可能性。
除非......
罗菲,24岁,江淮人,两年前搬来X市,没有固定联系人,没有性伴侣。
靠接画谋生,活动范围五百米。
典型的蓝色人格。
李婆婆极少见她下楼,倒是天台更像她的画室。
粗颗粒的地面上洒落了些颜料,日晒得久了有些发旧。离画架十来米的地方,被隔水泡沫立起来个玻璃房子,几副画作还干干净净地摆在角落的位置。
张开嘴却没有牙齿的女人,失去根茎浮在空气中的树,大片大片的绿色,大把大把的枯叶,颜料混在一起,一层一层地交叠,这是些奇怪的画,如同这个奇怪到找不到任何头绪的案子。
李婆婆告诉王锡,她曾经有一只猫,但猫挠了她,她煮了猫。
倏地一下,天台的风就起了,这凉意窜进他的领口袖口,钻进他的皮肉。原是他的衣服破了,风呼呼地灌进去,不冷才怪。
他攥了攥紧,画带走了,跟李婆婆道了别,说明天再来。
罗菲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除了一个指头。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得了好一顿批评,王锡刚回警局,就被叫走了。
“如果查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低头,久久没有抬起,干了十一年,离职也该是无处可去了吧。
但这个命题,似乎是无解的。
徘徊在警局与死者家,却毫无所获,这对于一个警察来说确实是莫大的侮辱,就像三年前他没救下的人质一样,同样是莫大的侮辱。
那个天台,同罗菲煮猫的天台同样可怕。
王锡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他本就欠茂密的头发掉的更加频繁,床头桌面的艾司唑仑药片四处散落,十五分钟之前他刚服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