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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季了,老吴的老婆大玲子坐在院子里洗一堆换下的厚衣服。屋里的电话铃响了,弟弟在里面哭着喊。
“姐,咱妈生病住院了,医院说她肚子里长了一个东西要开刀。手术费需要十万块。”大玲子的心咣当一下,像被利器戳了个窟窿。她不仅记挂着妈妈的安危,也愁那十万块钱。这么多钱不是一笔小数目,她一个庄户妇人去哪弄?弟弟是指望不上了,前年刚从里面放出来。好单位没人要,只能找份下苦力的工作。当搬运工的挣的那俩钱,不够他吃烟打牌的,三十大几,连个媳妇都没讨到。这钱指望他出,比登天还难。
挂了电话,她再也无心去洗那几件衣裳。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去医院,而是想法子借钱。可这么多钱,不是仨瓜俩枣能凑齐的,去哪儿借呀!一着急,心里的无名火噌噌地往上蹿
家里有两万块的存折,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她不敢私自拿去银行取。她心急火燎,去门外踮起脚街路上看男人去了哪儿。她需要跟他商量一下,看这钱能不能给妈先垫上手术押金,其余再想办法。这个老吴,吃了饭去哪溜达了,咋还不回来?
她像热锅上的蚂蚁,跑去了街口。那里面除了两个八九十岁的老汉坐着马扎看风景,闲人一个没有。
她又跑去二愣家,想看看老吴在不在那里。二愣子正往一堆黄泥里撒碎麦秆儿,院子里摊着一堆从炕洞里扒出来的黑炕砖,看来是想重新砌炕,忙得像头驴,哪有闲工夫跟外人耍。
找了一圈没找到,大玲子往家走。门一开,看到男人坐在院子里抠鞋上的泥。
“你刚刚去哪了?”
“去地里走走看看,明天估计就可以种玉米了。”
“我妈病了住院了。”
“咋又病了,她这些年净往医院跑了。”
“这次不一样了,我弟说肚子里长了个东西,要开刀。”
“开吧,有病治病。”吴亮头没抬,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医院说需要十万块,咱家那三万能不能……”
“想都别想。那是留着给咱儿娶媳妇的。”老吴蹭地从地上站起来,虎着脸朝媳妇喊。
“可我妈等着救命呢,我这当闺女的不能见死不救吧。”
“贾大玲,你妈不只养了你一个。这些年你帮衬家里的还少吗?”说完,觍着脸就要往外走。
“欸,咱再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我可告诉你,那钱我存了死期。我得为我儿子的婚姻大事着想。”
晚饭大玲子没做,躺在炕上抹眼泪。弟弟大军又来了几个电话,她没接。
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老吴看到老婆难过,脾气收敛不少。他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叹气。抽完后,穿上鞋出了屋子。很快,西南角的猪圈处,传来哐哐地铁锹铲地的声音。
这个死老头,那猪圈都废弃多年了,他跑那里干嘛?大玲子抹了把眼泪,踢踏着鞋子来到猪圈外面。
“大晚上的你弄啥幺蛾子?”昏黄的灯光下,大玲子看到老吴穿着高腰雨靴,呼哧呼哧地拿铁锹铲猪圈。好几年没用了,猪圈里堆着一些破砖残瓦。前天刚下过一场雨,将里面的泥土和成了烂泥。
“你弄这个干嘛?”
“你别管,很快你就知道了。”
睡到半宿,大玲子悄悄下炕摸了个手电筒出了房间。猪圈里那些烂砖烂瓦不见了,被清理得干干爽爽。
“这个老吴,瞎搞什么?这都好几年不养猪了,弄这个干嘛?”
第二天一早,玲子睁开眼发现男人不见了。
“老吴,老吴。”她站在院子里喊。今天她必须弄钱过去,哪怕少一点也好。
“我在这里。”听喊声来自猪圈。玲子赶紧跑过去,只见猪圈里多了一头肥头大耳的大肥猪,像头小牛犊。黑头黑蹄子,通身一团黑。
“哪来的猪?”玲子说。
“是我呀!我是老吴。你不是需要钱吗?赶紧找个收猪的把我卖了。拿着钱去给你妈治病吧!”
“老吴呀,这怎么得了……玲子听了放声大哭。”
大玲子是被自己哭醒的。抹了抹眼眶的泪水,才知是个梦。她摸了摸旁边空荡荡的,一直睡她身边的老吴不见了。
“老吴,老吴。”大玲子想起那个梦,鞋顾不得穿慌张着往猪圈里跑。猪圈里还是那一堆破砖烂瓦,一场大雨将上面浇得湿漉漉的,跟泥浆混在一起十分碍眼。哪有什么大黑猪。
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老吴倒背着手勾着腰从外头进来。
“一大早你去哪里了?”看到人,玲子的悬着的心放下了。
“我去找了老六,明天一早开机器给咱去把东南坡那块苞谷点上。不提前打招呼机器就被人叫走了。”看着男人进屋,大玲子没敢把昨晚做的梦跟他提。
洗了脸擦了手,玲子刚扎好围裙要洗锅做饭,电话响了。
“姐,不好了。咱妈病了,肚子里长了个东西,医院说要动手术,手术费大约十万块,怎么办呀!”
大玲子手里的水瓢咣当掉在地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