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用上电热毯的时候我已经不大回来了,几乎不在老房子里住。小时候临睡前,外公总会拿大茶壶烧热水,最后一壶灌在医用的玻璃输液瓶里,太烫,外婆用她的头巾包起来放到被子里“脚头起”。任性不洗脚的时候双脚冰冷,热水瓶还烫,外婆总会抓着我的脚“亚亚的脚放到外婆肚子上来”,我问外婆冷不冷,她总笑呵呵说不冷不冷。
哪有不冷的,外婆也不过是平平凡凡的血肉之身。直到后来有次母亲把我儿子的脚丫放进衣服里给他暖脚,我才知道,天底下的外婆,都是一样的。
我终于学会和人性和解。小时候、成年后我怨恨过,至亲情感基调的缺失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弥足,但是爱往往以另一种形式出现,父母缘薄但是上天给足了我来自外婆和三姨的关爱。《周易》讲每个孩子来到这世间都带了充足的粮食,所以无论多么贫困的家庭孩子都能活。我想,每个小孩也是带着不期的充足被爱来的,人的一生获得的爱亦是能量守恒,那个爱我们的人,那些爱我们的人,也许是他、也许是她,或许已经出现,或许还在将来。
不去强求某一身份应当扮演的角色和给予的情感是我个人的修行,母爱也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给了我的孩子,这一刻,我终于和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