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陌宅子里待得厌倦了之后,秋离便有开始不安分了,趁着苏陌拾杏花的空当溜了出去。
当她走出门的时候,只见得一名男子静静地站在门口,男子一头黑发未绾未系,光滑地垂落,秀气得宛如的双眉下,是一双和苏陌一样深邃的眸子。一身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不仅仅是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那样好看,穿在身上亦轻柔飘逸,极为迷人。
男子见到秋离,一张宛如刀刻般俊美的脸庞顿时绽开了一抹笑意,然后快步朝秋离走了过来。
“你…你干什么?”见到男子奇怪的动作,秋离吓得朝后退去,想着苏陌在身后,便也不再害怕,挺了挺胸膛,说道:“这里可是鬼宅哦,我就是外面传言的鬼夫人。你赶紧走,要是我夫君看到你,你就死定啦。”
闻言,男子微微一怔,随后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不得不说,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笑起来,着实好看。就像平若镜面的湖水,微微绽开了波澜一般。
“你笑什么?”秋离皱皱眉头,问道。
“鬼夫人?哈哈哈,想不到你还是这么可爱”男子狡黠一笑,然后不由她反应,便是快速走到秋离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腰。
“阿离,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可以继续娶你吗?”
“啊?!”秋离微微一愕,然后挣脱了他的手臂,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阿离,你真的忘了一切吗?”男子有些心疼地看着秋离,那双眸子温柔得可以融化一切。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你再这样,我可就要告诉苏陌了!”秋离甩开男子的手,冷冷说道。
“苏陌?”男子眼神微微变化了一下,随后抬起眸子望向了宅子之中,笑道:“你说的是他?”
男子指着苏陌,嘴角满是笑意,似乎并没有像平常人一样露出惧色。男子不同寻常的反应,让秋离不由得心头微微一紧。
“你究竟是何人?”
“我叫书云,找了你很久很久。”男子柔情地说道。
秋离微微一愕,忽然发现眼前的这张脸有些熟悉,一些若有若无的记忆在脑海中被勾了起来,不过最终也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而已。不过,那些零零散散的记忆清晰的告诉秋离,这个男人,秋离曾经见过。
什么时候呢?她想不起来了。
“我是秋离,并不是你嘴里的阿离。我的名字是苏陌取的,只有他能这么叫我。还有,别说我在等你之类的鬼话,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父母遗弃了,做了十几年乞丐,才遇到了苏陌。如果是很久之前,那么对不起,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彼此忘掉吧!”
“你说过你会一直等着我,即使山和变迁,岁月浮沉,仍爱我依然。这些,难道你都忘了么?我知道,当初是我做的不对,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男子用一副受伤的眼神看着秋离,眸子中的柔情,她有些内疚,或许他说的是真的,但是自己真的不记得他了。
“对不起,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从来不会等人,只有苏陌那个傻子,才会等人。也只有他会这样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吧,最后等到自己都忘记是谁了。”秋离说完之后,潇洒的转身离开,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仿佛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痛了一般,脑海中背负的回忆,很重,很重……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一个人在桥下等待着雪后初晴,看着冰雪消融中流水潺潺。在桃树下独倚,闲看月升日暮,桃花像片片思念,不断洒在心间。在高楼万千帆过尽,最后消失在水天相接处,而自己的心,也随着江水,一并流走。
还看到了自己曾与一个英俊的男子携手走过一条静谧的小路,与他划过同一条船,与他一起在花下浅眠。自己依偎在他怀里,喃喃地说着一切晦涩难懂的情话,而他,只是微微笑了笑。
秋离极力想从脑海里搜索有关他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他,究竟是谁?
回到宅子,苏陌正在缝衣服,因为看不见,所以一针一线很慢很慢。有时候不小心将针深深刺进了肉里,但是苏陌脸上依旧不起波澜。收回手,继续用手慢慢丈量着布料,继续小心翼翼,一针一线缝着。
“瞎子,今天有一个叫书云的家伙,一见面就说找了我好久好久的妄话,还说要娶我。”回到宅子里,秋离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余光一直瞟着他的脸色。
“哦,然后呢?”苏陌面容波澜不惊,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依旧慢慢一针一线缓缓移动。
“他长得还蛮帅的,但是我说有你了,就把他赶走了。”秋离说道。
“哦,是吗?”听到这里,苏陌反倒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秋离居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庆幸,亦或是悬着的心终于落定的舒坦。
“咦?瞎子,你在给谁缝衣服啊,这么漂亮的衣服,难道你等的那个人回来了?”秋离笑嘻嘻地坐在苏陌的面前,然后大大咧咧地问道。
“给你做的。”苏陌头也不抬,还是如往常一般,淡淡地回了,便继续他手中的事情。
“你又看不到我,你怎么知道你做的衣服刚好合适?”秋离微微一愕,问道。
“因为我记得!”苏陌匪夷所思地回答道。
秋离看着苏陌那认真的脸庞,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暖流。自己向来好吃懒做,不学无术,这些年来,要不是有苏陌,只怕自己早就饿死了吧。
苏陌也并不介意,从来不苛求她学会什么,每次都是如秋棠般的淡淡笑容,用他那柔和得宛如杏花飘落一般的声音说道:“只要你喜欢!”
看着苏陌认真执着的模样,秋离忽然有些心疼,走到他身后,轻轻在后面抱住他,喃喃道:“苏陌,我们离开这里吧,不要等她来了,她要是想来,也不会让你苦苦等待这么久,你等不到她的。这院中的杏花,从未凋落过,这就说明,你等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来。秋离会找人治好你的眼睛,带你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看着那些我们没有看过的东西,或者,你看看我也好啊!”
苏陌的身子微微一僵,手中的针线悬在空中,便再也没有落下,那一刻,秋离仿佛感觉到了苏陌心中在颤抖。
良久,苏陌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那般云淡风轻般的笑容,抬起那双迷人的脸颊,道:“不,她会来的!”
“你怎知她回来?”秋离竟是有些怒了,沉声问道。
“那你怎知她不会来?”苏陌轻轻咬着嘴唇,倔强地反问道。在那一刻,秋离似乎明白了什么。也罢,谁叫自己是那后来之人呢,秋离看着桌上的茶杯,心中仿佛有着眼泪簌簌地流下。
那一刻,秋离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心痛,那种感觉,她永远忘不了……
“瞎子,你说我们同住一间屋檐下,又没名没分的,会不会有人说闲话?万一我嫁不出去了,可要赖上你了哦!”秋离乖巧地坐在苏陌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迷人的脸颊,然后说道。
“要不你娶了我吧,我知道这样对我来说有点吃亏。如果你等的人那个人回来,我就把门关着,不让她进来,因为你是我的了。”秋离得意地说道。
“你决定就好!”苏陌淡淡一笑,说道。
“那你答应了?”秋离心头一喜。
“我尚有几分斟茶酿酒之道,你若不嫌弃,就拜我为师。自此以后,你我以师徒之称,也不算没名没分。况且你看我这宅子,哪有人敢闯进来,自是没有那些风言风语的。”苏陌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端起手边的杏花茶,独自品尝起来,动作是那般的轻柔与熟练。
秋离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自几年前闯进这宅子以来,软磨硬泡地求着苏陌娶自己已不下数十次,每一次都被他这般推回来。
秋离倒也不太担心,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总有一天他会动心。而且那个指不定等了多久的人,谁知道还会不会来。
“瞎子,你为何每天都要品这杏花茶?这么多年了,你不厌倦?”她轻轻为苏陌斟满茶,然后问道。
“她最喜欢喝我泡的杏花茶。”苏陌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竟是有些忸怩起来。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柔声道:“其实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喝的茶,有一半是替她喝得的。”
“她真的不会来了!”秋离声音嘶哑地说道,这一刻,鼻子感觉到了莫名地酸涩。
“我去给你做饭!”苏陌也不再反驳秋离,然后缓缓起身,朝着宅子里走去。她向来好吃懒做,自打在这里住下来后,总是苏陌照顾她的一切。
“瞎子,既然你不要我,那我就跟那个什么书云走了哦。他说找了我好久,好久……”冲着苏陌离去的背影,秋离大声喊道。
那一刻,秋离仿佛能够听到杏花林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只见得苏陌修长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后回过身来错愕地看着秋离。
她以为苏陌要说什么挽留的话,谁知苏陌淡淡一笑:“你决定就好!”
“我……”秋离真的很想大声告诉他,谁想嫁给他啊,我只想带你离开这鬼地方,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苏陌说完,并没有再停留,直直地离开了。但是从他的背影了,秋离仿佛看到了一只孤单的影子,萧瑟、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