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八七年,即万历皇帝在位的第十五年头,在这十五年间,国家收入大增,商品经济空前繁荣、科学巨匠迭出、社会风尚呈现出活泼开放的新鲜气息,加上能够解决国防边患的问题,史称“万历中兴”。
然而,这一年的年鉴,又被称为是历史上一部失败的总记录。
一五七二年,明穆宗驾崩,朱翊钧即位,年号万历。年仅十岁的万历皇帝纵然是受过诸多教育,亦不能处理政务。号称明代最出色的政治家张居正应运而生,深的万历和两位皇太后的信任,总揽一切军政大事,可谓是“无独裁之地位,行独裁之权利”。
张居正担任首辅的十年间,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政治上实行考成法,明确职责,从而整顿吏治;在军事上起用诸如戚继光、李成梁等名将,从而巩固国防;在财政上,进行了“一条鞭法”的赋税改革,也小有成绩,使得国库充足。一五八二年,这个充满争议的改革家劳瘁而死,据当时的一组数据显示,当时的存粮存银可保大明朝十年有余,这是后来的清朝从未有过之事,更是前代的文景之治、开元盛世都无法比拟的。
张居正的独断专行,自然引起了很多文官的不喜,加上锐意进取的改革,触犯了文官集团的核心利益。所以在他死后不过数年,便遭到言官的弹劾,指责他生前的罪状。彼时的万历皇帝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言听计从的孩童,而是长成了一个励精图治的少年郎。他想起张首辅对他的苛刻要求,却自己过的骄奢淫逸,便对张居正失望了许多,在时间流逝、群臣前赴后继的弹劾之下,张居正死后被清算,满门抄家,家人流放,可谓是生前风光比天高,死后凄惨不如狗。
一五八三年,申时行担任了首辅,他吸取了前几任首辅的惨痛教训,开始放慢脚步,做起了和事佬。他左右逢源,毫无立场,更令后人诟病的是“毫无作为”。然而,正是这“毫无作为”的四年里,大明朝得到了暂时的喘息,才得以消化“改革十年”的成果。
说到万历十五年,还有三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历史上传奇官僚海瑞、一代名将戚继光以及自相矛盾的李贽。
海瑞,这个严格遵守儒家教育的清官,却在这个以儒治国的国家里,举步维艰。他忠于法律的刚正不阿,重视道德的清正廉洁,希望通过自己的个人道德之长,来补救组织和技术之短,却始终遭受排挤。同时,他主政的苏州,不到两年,赋税减半,富豪迁移,官员宁愿不当官也不与之为伍。这是否预示着,单凭儒家经典,已无法挽回社会之崩塌?
与海瑞同在一五八七去世的,还有抗倭名将戚继光。他得到张居正的赏识,又因其本身所具有的军事才能,从而平步青云。他带领出来的戚家军,在福建沿海大败倭寇,致使倭寇退回日本,未敢再犯;当他担任蓟辽总兵时,又北御蒙古,使得蓟辽固若金汤;在张居正死后不久,戚继光被弹劾下台,并在贫困潦倒中度过了他的晚年。他的陨落,也预告着这个古老的帝国,已失去了重整军备的最好良机。
而李贽,则是从一五八七开始,在朝堂之上和历史之间,留下了他的痕迹。他的一生被人推崇亦被人所不齿。人们发现,他总是在批评别人,这让我们更好的明白当时时局的弊端,但另一方面,我们看不到他所提倡的宗旨,这表明了他亦没有找到出路,哪怕是精神上。这个当时最负盛名的思想家亦不能在思想上找到出路,更何况是那些当局者迷的为官之人呢?
那么,拥有绝对统治力的万历又在这一年之间发生了什么呢?在一五八七年的前几年,万历皇帝年仅二十有余,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他开始了为期不长的励精图治,但在他亲政的这几年里,大小臣僚期望他以自己的德行而不是权力对国家作出贡献。但是德行大部分体现于各种礼仪之中,不仅如此,他的任何个性的表露都有可能被指责为逾越道德规范。他没有勇气去改变,只能消极去对待。一五八六,他最爱的郑贵妃,生下了皇子,万历皇帝又与群臣在立储之事上相争十余年,最后干脆三十年不出宫门。虽然万历皇帝亦有处理国事,但他消极的态度致使国家运转几乎处于停摆,从而为明朝走向衰亡埋下了伏笔。
一五八七年,即为万历十五年。这个“文极”的社会,已经走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于社会之改革而未能实施,于儒家之经典而不能救国,于军备之整顿而后继无人,于思想之追求而穷途末路。而在此时,欧洲国家开始了航海时代,正式开启了他们了复兴之路;在白山黑水间的努尔哈赤也蓄势待发,从而由他的子孙取明朝而代之。而当时世界经济中心的大明朝,看似四海升平,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
如此说来,自一五八七之后看中国,似乎早就注定了她将遭受一场灾难,因为不破不立,因为无计可施。
当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各人行动全凭儒家简单粗浅而又无法固定的原则所限制,而法律又缺乏创造性,则其社会发展的程度,必然受到限制。即便是宗旨善良,也不能补助技术之不及。1587年,是为万历十五年,丁亥次岁,表面上似乎是四海升平,无事可记,实际上我们的大明却已经走到了它发展的尽头。在这个时候,皇帝的励精图治或者宴安耽乐,首辅的独裁或者调和,高级将领的富于创造或者习于苟安,文官的廉洁奉公或者贪污舞弊,思想家的极端进步或者绝对保守,最后的结果,都是无分善恶,统统不能在事业上取得有意义的发展,有的身败,有的名裂,还有的人则身败而兼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