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这是一份对爸爸迟到的告白。爸爸是我灵魂的港湾,是我精神世界的依靠。是我一生美好和力量的源泉。

我的爸爸。是一个很有童心的人。喜欢陪我们玩游戏。喜欢捉弄我们。他与我们在一起时,永远是孩子的状态。与他在外面。独挡一面承受生活的形象。截然不同。爸爸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外面世界的风霜刀剑。把他自己童心、单纯、善良那面留给了我们。

他可以像孩子一般陪我们大笑,爸爸会像朋友一样,陪我们玩80后小孩子们会玩的那些游戏,滚弹珠、掷纸面包、滚铁环。我们甚至用纸箱子和弹珠自制了跳棋。每天闲了玩几把。现在想想这些美好温暖的回忆,被打上了灿烂温柔阳光的画面,打印在我们这些孩子的心底。很多快乐的日子是与我的父亲一起度过的。

我的父亲对我的学习要求极严。小的时候因为贪玩,成绩并不佳。记忆早已忘了前因后果,但唯记得我的父亲有一次把我叫到他的面前。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如果不好好学习,将来你的一辈子就会像你妈妈和你大娘那样。因为我的妈妈和大娘。是典型的农村劳动妇女,围着老公灶台和孩子转了一辈子。他们缺少对世界的好奇,生活的中心在于东家长李家短,眼睛里只有别人比自己幸福的那一点点,无法关注到自我的成长与家人精神滋养的需要。他的那句话。就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他是我拼命读书,想要走出小山村的一种鞭策。是我时刻警醒自己,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是我终生追求极力想要避免的一种人生。

我的爸爸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还有一件事。在我心中。一直留下了印记,人的记忆很奇怪,一些记忆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链存在,这是某一个瞬间某一个片段。我很庆幸。在对我期待很高的妈妈并没有留给我多少温暖片段的同时,我的童年因为爸爸留下了很多很温暖的回忆。这些回忆足以让我成为一个不缺爱的人,有能力去回馈爱,有能力去滋养我的下一代。

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因为考试成绩不佳。数学好像只得了四五十分。于是偷偷的把试卷都藏在一个包里,怕自己的爸爸妈妈发现。但不知怎的。有一次被爸爸看到了。爸爸开始认真翻我的每一份试卷。我正好去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了爸爸在翻自己的试卷。当时心里非常的害怕,不敢讲话,等着爸爸一张一张翻完,怕自己的爸爸雷霆大怒。怕挨骂。想着一场暴风雨,一场山呼海啸就此躲不过去。但没想到爸爸看完之后轻轻的放了回去。沉默着什么也没说走开了。就好像他没有看过一样。他只是沉默了一下,没有对我说一个字。我后来一直没有跟妈妈爸爸交流过这个场景。不知道他记忆中是否还留有这个片段,也不知道以爸爸对我学习的要求,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骂我?我只知道。从那天之后。我心里开始有了学习的概念。因为我觉得对爸爸歉疚。我不想再看到他那个沉默的样子。我体会到了爸爸的包容,如此让人安心,我不忍心不回馈,我不忍心让我的爸爸不高兴。如果他有一个笑脸,是因我的学习而来,我认为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高中时,我就读的是寄宿制半军事化管理院校,一个月才让回一次家。当时军训时第1次离家,非常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常常躲在教室里,一个人偷偷的哭,边哭边把自己的思念写出来。现在脑海里回想起来就是空荡荡的教室,自己一个人躲在教室里边哭边写。现在脑海里回忆起那个小女孩,好想走过去抱抱她呀。

我当时还很任性,对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没有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概念,每次难受了就跑到公共电话亭对着电话给他们痛哭一场,一直哭着说我想你们,我想回家不想一个人住宿舍。爸爸对我实在放心不下,军训的时候专门来看我。当时我见到爸爸可高兴了。跟爸爸说我想回家,不想军训了。你帮我请个假吧。然后爸爸找到了我们老师。帮我请了一天假。在那一天里边儿。爸爸带我去逛书店。陪我坐在马路牙子上说话。我是我们那个班里军训的时候唯一爸爸来看望,给请了一天假的人。爸爸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在我心里有多重要,那是我与父母彼此分离,在心中感觉孤苦无依的时候,爸爸及时伸过来的一双温暖的手,让我的分离显得不那么的痛。现在想想。我在与我的儿子分离时做的并不好。儿子三岁多的时候,正是疫情的时候。当时我要来外地上班,不敢让儿子在疫情期间乘坐高铁,于是将三岁多的儿子直接留在了老家爷爷奶奶的身边。当时儿子还在睡梦中。我怕他看到我离开哭闹,选择儿子睡着的时候直接离开。儿子相当于一醒来。面临着妈妈不在身边,妈妈突然消失的局面。而因为疫情的缘故,因为上班没有办法带孩子。那次离开直到接儿子来与我同住,有7个月之久。我明显感觉到我的儿子那么小,变得爱哭闹焦虑,没有安全感。我想孩子在强大到足以独立面对社会的时候,他很大的安全感,是建立在父母的爱和包容陪伴上的,那才是一生幸福的基调。

我的爸爸对我的爱是默默的。是一种流淌无声的大爱。

即便我成年。我人生碰到什么为难的事情,我第一反应仍然是想找我的父亲,父亲说的话就像我心中的秤砣。可惜我的父亲现在老了。他由意气风发的人,变成了现在,可能碰到什么事情还需要请教我,依靠我的一个小老头。他仍然那么可爱,是我心里珍藏的宝贝。

我在住校的时候。妈妈似乎一直在激励我强大,妈妈总是拿我和别人在比较,对我似乎有诸多不满。但是类似的话,从来没有在我爸爸的嘴里出现过,我从来听我爸爸说过一句,我女儿比不上那谁谁。对于我们农村来说。大部分的人尤其是男人还是重男轻女的,但我明显感觉我的爸爸更疼爱我一些。

小时候爸爸不让我在亲戚家过夜。不论多晚多远他都会接我回家。高中的时候住校。新衣服都是我爸爸买来送给我。这对那些镇里的女孩来说都很少见。高考的时候正赶上非典,学校封校。而我的因为高三学习压力大,也不适合学校的复习节奏。于是我在极其痛苦之下,跟我的父母还有老师分别写了一封信,申请自己回家复习。

现在想想我人生的很多大事儿,我没有认真复盘过。也没有与我的爸爸妈妈交流过,当时对于我高三要离开学校自己回家复习,他们是怎么考虑的?我和我的老师和父母沟通之后,我一个一个的去找他们做工作,说服他们让他们同意我回家复习。但我的爸爸妈妈真的同意了,所以高三的下半年我没有再去学校,是自己在家复习的。

当时从家到镇上的学校要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每次学校模拟考的时候以及发的新资料的时候。我的爸爸都会骑着摩托车载着我,骑四五十分钟跑过来,再接回去。因为当时非典正严重,爸爸不让我坐公交车。直到高考我才回到学校,

在高考那一天,爸爸骑着摩托车载着妈妈来看我。他们一直在跟我开玩笑,然后爸爸妈妈说你在里面考试,我们在外面等你。我嗔怪他们,你们又看不到我,就在外面光等着,有什么用?妈妈说大家都等啊。我们守着你,我说不用我在里面考试,大热的天你们在外面等,只会让我分心。还得光想着,哎呀,这么热的天他们在哪儿坐?热不热?爸爸笑着说,好的。那我们在家等你。其实我更多是心疼他们要在那种大热天来回骑四五十分钟的摩托车。爸爸看见有的家长给孩子买来了饮料,就问我要喝什么?我说什么也不喝,爸爸说我去给你买。然后骑着摩托车出发。然后给我提了一大堆饮料。这就是我的爸爸。毫无保留。一心想要给我他认为好的。

我今生注定不是那种可以待在父母身边的女孩。14岁便离家住校,这些年,尤其是嫁人生子之后。与父母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人到中年,再回到那个小山村,回到我的家,哪怕是待上一天、半天,我好像又重新被滋养,好像又被注满了力量,我又可以用了一天所得到的温暖阳光,去面对我人生迎面而来的压力、考验甚至是苦难。

我自己人生的一些哲学,是看我爸爸一生得来的。爸爸年轻的时候很风光。在我们那个小村子里,是典型的数一数二的风光。他人长得又帅,学历读到高中写的一手好毛笔字。20多岁的时候,他是我们市城乡建筑队驻太原分公司的经理。年纪轻轻的,有自己的专车和司机。小时候我家的生活,在全村也是最好的。按照其他相邻的说法,我爸爸那时候真行啊。

我小时候看到的爸爸真的是意气风发,我跟他去太原的时候,他的身边总是围绕一帮人。大家都是谈笑风生,爸爸会带我们去游乐场玩,给买各种好吃的雪糕。但后来。国企改制的时候,因为长期派驻在外脱离主要领导圈,爸爸在那一批国企改制中下岗了,但据妈妈说。但当时我姑父因为承包工程,在太原已经干得风生水起。他劝爸爸买断工龄,跟他一起在太原干。但爸爸终于还是回家了。在家附近承包一些小工程。我一直认为爸爸当时回家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当你从一个高的平台下来,很容易选择一个舒适的圈子,但同时也意味着放弃了接受外面新鲜的讯息和机会。在80年代高速发展的时候,爸爸选择了后退,没有紧紧的抓住时代的脉搏。所以20多岁的风光是爸爸的高光时刻,此后他一直在走下坡路。昔日的国企经理,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小伙子,如今只是在水泥厂里边儿看大门,做一些小工程的监工。

看我爸爸的一生,我非常的唏嘘,得出的结论就是,人永远要向更大的地方走。往后退一步容易,进一步就难上加难。人生变化无常,但自己一定要抓住时机。但现在随着年龄大了一些,我在想。爸爸选择走回头路。走下坡路是是不是因为他太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外面,他想家了,想回到儿女的身边,想陪伴他们长大的。

我现在想想这些场景,又没有跟我的爸爸交流过。如果能听到爸爸另一个版本的解读,应该又是人生的一次成长。等下一个小长假到来。我希望我自己带着这些疑问。仔细的问一问我的爸爸。我这些年一直疲于奔命向前奔跑,我想通过和爸爸交流以往,敲开时间的胶囊,再抚慰一下慢慢被我落下来的那个曾经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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