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喑，你知道吗，我心里有一座城。”

“什么城？”

“天空的城。她是一座晶莹剔透却总是沉默的城市，她有一种魔力，会让人忘记烦劳，忘记伤痛，忘记浮华，当你住进去的时候，什么都不再重要，因为你会化身成为一只晶莹剔透的鸟儿，冲破一切束缚穿梭在自由的风中......”

说到这里的时候，由笙的神情仿佛就像是放飞在九天之外的风筝，眯着眼，晃着头，轻声细语，摇摇曳曳中，他恍然已经置身于他所谓的天空的城，没有烦劳，没有伤痛，没有浮华......

“可是，鸟儿终究是要落地的，落地后她还会是晶莹剔透吗？”我望着由笙的眼睛，我突然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想象过她落地的后的样子。”

在我面前从来不抽烟的由笙，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我看着打火机的火光在这黑夜里映照在他脸上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陌生。鼻翼间充斥着的烟味，以及由笙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的痛苦的神情，都让我觉得陌生。

“阿喑，看见天空上的星星了吗？它不属于人间，我的天空的城也一样，我现在是不会让她落地的。

阿喑，我们后天就分手吧。”

后天吗？我和由笙在一起的第三个年头呢。

“好。”

接下来是一阵疯狂的沉默，谁也不说话。

三年前的九月，我大二，由笙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一个活脱脱的流氓。

“我喜欢夏天滚烫的热浪，微风吹起的裙角，以及裙下无限的风光。”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由的感到一阵可笑，明明是偷窥，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所以，这就是你偷看我的理由？”我冷笑的问。

“话不能这么说，我可不是偷看，光明正大，光明正大你懂吗？”他继续说，而且一直盯着我看，眼睛都不眨的那种，“况且你这么好看，你说是吧，美女？”

那个时候的日光虽然大，但并不会很晒人，但就在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眼里的光芒似乎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来的热烈，他就那么灼灼的盯着我，我觉得我应该脸红了。以至于在他说出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拒绝，而是鬼使神差的跟着他的脚步，踩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跟着他一起去了。

从那天开始，我的身边多了一个小流氓。

9月17日，晚。

我身边的那个小流氓，成了一个大流氓，但两天后他就要离我而去了。理由很瘪口，他要去追寻他的天空的城，一座虚无缥缈的只存在他内心的城，我可能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没说，我把那句想说的在心里问了他无数遍。

大风、烈酒、自由？

我给他发了条短信：“明天去哪里？”

他很快就回复了短信：“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我们回一趟P大吧？”

“行。”

“那，晚安？”

“晚安，好梦。”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吧。

9月18日，晚，七点，距离分手还有一天。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我和由笙出现在P大的校门口。校门口外边的马路上车来车往，五色的霓虹灯在黑夜里闪烁，我望向由笙，只见他痴痴的抬头望着校门上的大字。

我们漫步走在校园里的小道上，对于这里，我和由笙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不止于母校，还因这里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去操场走走吧？”

“啊？”

我诧异的往由笙望去，好像他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初见就是在操场？

晚间的操场，会比白天的人还要多一些，多的是一些夜跑的，以及约会的男女。当初，这片绿茵又何尝不是我和由笙经常约会的场所呢？

我们手牵着手漫步在星空下，聊一些琐碎的家常。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又拉短，身边不时跑过一个或者几个跑步的人，对他们而言，我和由笙或许是正处于热恋中的情侣，但谁能想到，我们即将分手了呢？

躺在绿色的草坪上，我把脸贴在由笙的胸膛上，跳动的心脏，体温，他呼出的热气，让我有些微微沉醉。

“笙，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不用分手？”

晚风很大，我的这句呢喃随着风，飘向了远方。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他收回看着夜空的双眼，抓过我的手，握住。

“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那晚，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旅馆。

洗完澡，我们躺在床上。我不由的问道。

“我们这样算什么，炮友吗？明明就要分手了，我还陪你睡觉？”

我故意这样说，想看看他怎么回答，或许我的心底还是不希望分手的，希望他能反驳一下分手的事情。

“不是还没分手吗。”

是呢，还没分手。“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这里有厨房哎，明天我给你做饭吃吧。”最后一顿。

“好啊，那我要吃可乐鸡翅、西红柿炒蛋，然后，嗯，再随便来个什么汤吧，完美。”

他语气轻快，搂着我的手轻轻的在我腰间抚摩，一瞬间我有一种错觉。

“我爱你。”

想想这三年的相处，想到他的好，他的不好，想到我们一起去做过的事情，想到在一起的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这三个字脱口而出。

“什么？”

他大概是在想东西，没注意听。

我突然扳过他的脑袋，在他诧异之间，对着他的嘴唇就疯狂的吻下去。

一边吻，一边褪去睡衣，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我作了个决定，我要榨干他。带着明天一过就分手、这个男人就不属于我了的心情，我要榨干他。

夜色撩人，我突然就想这样在他蛮横的冲撞下直到永远，永远......

9月19日，阴。

想起今天起床的时候，桌上摆着一桌的菜，我不由的脸脸色发烫，说好的我做饭，结果又成了吃白食的那一个。

有时我会想，或许这就是由笙跟我分手的理由？我记得他曾经说过的以后要找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友，做饭、家务这些是不可少的，而我，整天瞎囔囔着要做饭，做家务，结果睡的比谁都晚？比谁都要懒惰？

夜马上又要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时间的流逝是这么的无声无息又迅速且毫不留情。

怎么突然那么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之前在一起的时光，那时总觉得时间还长，我们还要走很多的路，还有很多要过的明天，我们都还年轻，所以我们荒废，不珍惜。

“我订了明天的火车票。”

“去哪里的。”

“不知道，南下，想在哪里下车了就下。”

我侧过头，看着他，看向背后阴郁的天空。“好，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你希望我们再见吗？”他反问我。

我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实在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那天，我们分手了。

我和由笙一起去的火车站，我送他，以前我回家或是出远门的时候，都是由笙送的我，像这样我送他好像是我们交往以来的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我替他理了理衣衫，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

他拉下我的手，潇洒的转身走了，过了几秒朝背后伸出一只手。

“走啦，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突然想起我们交往的这几年，他从未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但我爱他的不正是这一份洒脱，无拘无束。假若哪天，他突然跟我说，“我是要去对抗整个世界的，带上你太累了，所以，我们分手吧”的时候，我都不会觉得那是他的借口，而就是他真实的想法，他不会说谎，至少没对我说过。

望着他的身影涌入人潮，我也转身离去。他走了，我也要走了，我们不是第一次背道而驰，但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的相拥而泣。突然，背后传来他的叫声。

“阿喑，结婚的时候给我一张请帖吧，你开心的，难过的，温柔的样子我都看过，最后我就想看看你不属于我的样子。”

所有在一起的回忆像发了疯一样的翻涌而来，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如决堤一般，我远远的望着那个站立在远处的身影，不顾周遭路人诧异的眼光，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他吼道。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