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八月我在人群拥挤的livehouse遇见你。
昏暗的灯光下我们各自隐去了平日里对陌生人的戒备,耳边充斥着富有磁性的温柔男声,在架子鼓有力敲击的节奏中,我的心跳也随着这场期待已久的演唱会一起鼓动。
因为场地不大,人又很多,赤着胳膊的我们总会不小心碰到一起。我感觉到你的不适,便打算跟你搭话缓解你的尴尬。
我对上你羞涩的眼神开口说:“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你没听清,便稍稍弯下身靠近我问道:“你说什么?”
我放慢了速度:“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你点点头,随后反问我。
我说我也是。
这是一场浪漫的出逃。
在这场演唱会门票开售的时候我便决定无论如何我也要来到这里,和台上这个唱得深情的男孩,获取一次灵魂的释放。于是我准备好了一切,关上家门的那一刻我称它为一次出逃。
坐上动车后我就知道,至少今天我是不能回头了。
我给妈妈发了个消息,说我已经上了动车说明了原由并且保证明天就回来让她不用担心我。我能想象得到妈妈看到消息时错愕的表情。
她从不允许我单独出远门,女孩子从来都是温室里的花朵,怎么能没有保护去经历室外的风雨呢。小孩子总是在渴望长大,极力地宣扬自己的强大,好让父母不再待小孩子那般待自己。可是在父母眼中,你永远是那个摔倒了会哭的小孩,他们也在极力地表现保护你的理所当然,就像此时我手里振动的手机。
我接起电话,还未说一个字,便被电话那头的炮弹堵的开不了口。我静静听着妈妈的声音通过话筒,转变成电流再清晰地落进我的耳朵,一字不差连语气都是这样熟悉。
“没想到人这么多。”你开口说道。
我看着台上的男孩,一身白衣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像天使,更像是撒旦。他手里握着麦克风,闭着眼,深情地演唱着我最喜欢的一首歌五点十分,耳钉的十字架因为摆动反光刺着我的眼睛,我却一刻都不敢眨眼,犹如梦境一般,我无法想象我此时真真切切站在他的面前,安静倾听那令我着迷的声音。
“他真的很厉害。”我对你笑。我们没有再说话,尽管依然会不小心触碰到对方,也各自心照不宣,一笑了之。
结束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拥挤的人群陆陆续续散场,有人喊着好开心,有人却抱怨着太累了。而对于我来说,三个小时的时间磨不去我的激情和热爱。因为场地偏远,结束时已然没有公交车。
我看了你一眼,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诶,要不要一起走回市区。”
我们都心知肚明,这里离市区有点距离,而你却毫不犹豫答应了。
我更加坚定这是一次浪漫的出逃。
好像所有人都迫切地打车回去,巴不得离开这偏远的郊区,好像早已把几分钟前内心的驻足狂欢抛之脑后,要开始进入人生的正轨开始奔波劳碌。如果没有热爱的人在这里,谁又会来连打车都打不到的僻静之地呢?也有可能真的想停下来休息一会。
我们开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其实也不算漫无目的,因为这样平坦的水泥路也只有一条,没有分叉口,除非你时刻都有颗想冒险的心而另辟蹊径。于是谁都没有问起要怎么走回去。
郊区的夜晚的确有点凉爽,比起今早挤在火车站那难耐的闷热来说,这里确实是个短暂乘凉的好地方。路边两排间距相同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我偷偷看你,从脚到头,那副从鼻梁滑落下来的眼镜吸引了我的注意,你好像感觉到我灼热的目光,转头与我对视上了。
我没有回避,而是顺应着无厘头的问了一句:“你觉得什么样才算朋友?”
你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说道:“在人生的道路上会陪你走上一段。”
“那我们这样算吗?”
“算吧。”
你好像真的很少说话,这沉默寡言的性子倒是与你这模样相符。我想着像我这样生性喜言的人竟然和一个闷葫芦一起,开启一次无声的压马路之旅,像一场无聊的默剧,不禁乐了。
你见我笑,便跟着咧嘴。
我问你笑什么,你却答非所问说看我笑得欢。我开始对着你絮絮叨叨,我说我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看演出的,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乐队。我说虽然我们一点都不一样,但也是应该有着相似的灵魂才会聚到一起的吧。我说你看今晚的月亮好美,今晚的风很凉快,树上的蝉很聒噪。
你大多数时间都在听我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只有我问你问题,你才会张张嘴说上几句。我觉着无趣,便不再开口。你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想你宁愿拿着手机,与相隔千里的朋友聊天,也不愿与身旁所谓的朋友讲话,也许真的只当做泛泛之交吧。你又从上衣另一边的口袋里掏出耳机,我想你竟然连听我说话也懒得敷衍,我突然觉得有点自讨没趣。而你却递给我一只耳机,白白的小小的,摊在你的手心里。
问我:“怎么不说话了,是说累了吗?那要不要听歌?”
我愣了许久,笑着接过。脸色微微泛红,我竟这样想他。
我把耳机塞进耳朵里,耳机中传来温柔迷人的男声和我最熟悉的旋律。是我最喜欢的那首歌!我突然有点激动,开始跟着哼了起来。你看着我不说话,还是那般温儒的模样,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本以为这会是一场了无生趣的漫长的跋涉,却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我们走完了那条望不到头的水泥路。拐了个弯又是另一番萧瑟的情境。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繁华的街道和拥挤的人群早已都在美梦的鼾声中睡下了,只剩下一家店内的灯还亮着。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问你:“你吃晚饭了吗?你饿不饿?”
我不等你回答,拉着你便往那家店走。
你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是不是就是为了等待我们这样浪漫的人。
“欢迎光临!”门口感应的复读机在此时也显得格外亲切。搜刮一番之后付了钱,我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座位上,你在我对面坐下来。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拿两罐旺仔牛奶,我把一罐推到你面前,开口:“分你一罐,下次还我。”你笑着说好。
其实我们都明白,也不会再有下次了。这一次的相遇只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次美好回忆,可我们依然要做足了期待。
临走前你说很高兴能认识我,我说我也是。我突然有点不舍,还是要了个离别的拥抱,其实我也想潇洒的告别的。在便利店我们留过联系方式,离开之后我知道往后的日子里,这串冰冷的号码也只能是安静的躺在我的列表里,跟你一样,不动声色。
现在是北京时间五点整。
数着教堂钟声敲了五下,我依然还没入睡。刚在一场硝烟弥漫的庆生活动中抽身,想到了记忆里一个温儒的男生。我翻出已经积了灰尘封在底的电话号码,盯着出了神。正打算让它重新尘封,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今年的演唱会你还会来吗?我还欠你一罐旺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