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后的时刻 姥爷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用肢体动作对我比了一个爱心 在本子上颤颤巍巍写下了 “姥爷爱你”
记忆里第一次见到我姥爷 当时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姥爷把我带去了一个招待所 给我泡了一碗方便面 我吃的特别香 姥爷看着我说 “馨馨 不怕 姥爷养你” 于是姥爷把我接到他的身边 那一年我三岁
我的童年很幸福 因为姥爷姥姥都是很开明的老人 我从小成绩很好 姥爷也不太管我学习 反而经常陪我玩国际象棋 中国象棋 军旗 跳棋 他的观点是死读书没用 能考上名牌大学固然好 但思维决定了一个人的格局和高度
1998年姥爷给我买了第一台台式电脑 给我安装了当时新出的一个游戏 “大富翁4” 我记得我特别喜欢扮演宫本宝藏和钱夫人 游戏让我明白挣钱原来是要靠炒房不炒股 (游戏里最后的赢家永远是土地最多的那个角色 输家都是因为炒股失败)姥爷告诉我“人要聪明一点 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这个价值观也许当年我并不懂 但我的潜意识接纳了 以至于后来我一出国就买房 一回深圳又买房 这些投资对我的人生有很大的帮助 玩大富翁的那一年我七岁
四年级的时候 我和闺蜜吵架 后来闺蜜吵不过就喊她爸爸来打我(当年都很幼稚 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 我记得我一点都不害怕 就在小区大力的和那个成年男人推搡 回到家后 姥爷问我为啥身上脸上都受伤了 我说没啥啊 摔跤而已 后来在姥爷的逼问下说了实情 姥爷第一次很凶的吼我 让我绝对不能打架 然后他急的哭着说了一句“但是有人欺负我一定要告诉他 他会去拼命” 那一年我九岁
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下大暴雨 学校依然没有停课 姥爷背我去上学 雨水几乎是淹到了他的膝盖上方 甚至接近腰的位置 他还是那样背着我 每一步都走的特别稳 那一年我十岁
2003 年我在非典的那一年很幸运的得了“典型肺炎” 连续高烧39度 烧了一周 姥爷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每天来医院看我 给我送饭 那一年张国荣走了 我太姥姥走了 我在姥爷的照顾下康复了 那一年我十一岁
2008年家里出了一些变故 姥爷为了保护我同时让未来有更好的发展和我爸爸商量一致 送我去加拿大读书 还偷偷塞给我三万加币 我爸后来和我说 姥爷和他打电话的时候哭了 他告诉我爸“我把馨馨从3岁养带到17岁 你要好好对她 我的馨馨那么好” 那一年我十七岁
2013年我的爸爸在加拿大去世了 意外 我一个人经历生离死别 我觉得天都塌了 姥爷打电话告诉我 我还有爸爸 我的爸爸就是姥爷 他永远是我的大树 永远会撑着我 不管是精神上还有经济上都会义无反顾支持我 让我不要害怕 于是我真的扛过来了 给我爸爸办了一个很体面的葬礼 爸爸走的很安详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
2014年4月姥爷确诊为胃癌中晚期 我在17天内辞掉了工作 卖掉了车 分了手 处理好了就买机票回了国 我的信念只有一条 “我要陪伴姥爷 无论还有多久” 幸运的是 姥爷安全度过了五年存活期 这五年我几乎每周都可以看到姥爷 我们一起喝早茶 一起去酒店下午茶 一起旅游 一起自拍 一起爬山 一起吹海风 一起看电视 一起听姥爷拉京胡 听他说他以前的丰功伟绩 看他偶尔逗姥姥和姥姥拌嘴 指导我工作的大方向 给我下“特调”的酸汤饺子 姥爷每次看到我都会大笑 那种笑让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2020年 姥爷确诊了白血病晚期 医生初步判断只有两周存活时间了 姥爷的子女都很孝顺 我舅舅用了所有资源找了上海最好医院和医生 我大姨日日夜夜守在姥爷病床边 治疗还是比较顺利的 中间姥爷还回家住了一段时间 夏天的时候已经恢复到可以打篮球了 姥爷每次和我发微信总是说“放心吧 你姥爷是不会轻易被扳倒的!” 这样一个顽强坚韧 有魄力 永远正能量与病魔抗争的老头 我一直和老天爷许愿 如果可以让姥爷多活两年 我宁愿少20年的寿命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再看到姥爷的时候 他已经无法说话了 但是他意识很清醒 他要来了本子和笔 颤颤巍巍写下了 “姥爷爱你” “爱”这个字他担心我看不清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写了两遍 我哭了么?我没有 我希望他最后的记忆里都是我笑的样子 我对姥爷说 我会继续带姥姥下午茶 给姥姥拍照 鼓励姥姥写诗 姥爷一直笑着点头 你问我有没有遗憾? 我想了想 其实还好 我们一起的美好回忆太多了 我相信我同样也给了姥爷很多的快乐 噢!确实有个遗憾 姥爷在2020年10月份和我提了一句 他听说上海有个很酷的酒店 佘山世茂洲际深坑酒店 他说等他身体再好一点 就出钱带我和姥姥去玩 我说哪里要你出钱 你身体好一点 我马上安排 写到这里 我哭了
至亲这几年陆陆续续的离开让我开始思考“死亡”的意义 存在主义心理治疗中有一个命题 叫“死亡焦虑” ; 这个词含义很广 不仅仅指人们对死亡的恐惧 更是指人们对于被遗忘的恐惧 害怕消逝的恐惧 对死亡后世界未知的恐惧 ; 同理 我们如此舍不得至亲的离去 不愿意接纳 不愿意放手 也是因为我们有着被抛弃的恐惧 经常会在怀念亲人的文章中看到一句话“ 再也没有一个人 可以像他(她)对我这般好了”
我也就是个29岁的年轻人 心理学的知识也不足以让我可以真的坦然的去面对姥爷的离去 那种痛彻心扉仿佛心被抽空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但亲人就是 地上的一个个送 天上的一个个接 到最后我们终会团聚 我希望再见到姥爷的时候 我能很骄傲的说一句 我是一个很棒的心理治疗师 我这辈子帮助了很多人 我也没有因为工作的忙碌降低了生活的质量 我每一天都很快乐 我最幸运的是 就是我的前半生 都有您的参与
我爱你 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