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但他的儿子叫什么我却记得十分清楚。
因为那实在是一个大气而有诗意的好名字。甚至于在给娃娃们取名的时候,我无意识地就把老田儿子的名字翻出来,却发现一旦冠以其他姓氏,这个名字的美感大气就不复存在;这是一个姓与名连体才辉耀出美感的名字。
另外就是老田一有机会就提他儿子,以致于我的脑海中曾经多少次地描画着一个温和敦厚的少年的形象,一个老田的翻版。
在一个高逼格微信平台上,不期然就赫然看到了老田儿子的名字。
我极快速地从如烟往事中,抽离着那些相关的情节:大三时好友邀我一起为一家私企翻译资料;老田就是这些资料的使用者。
本来周末我们需要把译好的送还再取回需要翻译的东西,老田却自告奋勇,每周六、日雷打不动地来校园取送。
他说周末公司没吃没喝也没有一个人,他还是来学校泡图书官馆好,顺便也把吃这件大事解决了。
老田十分节省,点餐甚至比我们学生还要寒碜。他说自己人生坎坷,一步不顺事事不顺,新的发明申请不到专利,过去的申请到了却都给冠上了些个领导的大名。
他甚至也低估了走出来的艰辛,奔波两年才有这家民企愿意投资让他完善那个专利。合同上却写明只付极底的工资,等专利转化成商品后分成。
比起踏破铁鞋遭受的冷遇,他只要有个窝有条件继续自己的事就感到满足了。他白天晚上、周日节假都一心扑在了研发上。
偶尔几次与好友一起把资料送去,发现老田在自己拥挤的办公室窗台上上放了一瓶煮熟的腌黄豆,他说加班饿了就舀几勺放进嘴里咀嚼充饥。
只要从书本、实验中抬起头来,老田就唠叨说:我的儿子……..儿子寄托了他全部的希望,是他艰难困苦迷惘中的精神支柱。除了留下极少一部分花销,他微薄的收入全部寄回去养家。他说自己成家极晚,对象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全靠他。
老田有些奇怪的理论,年轻的我并没有听懂,其中一个就是凡事皆由命定:比如说你出门上班,行至楼下,刚好一个空瓶子掉下来砸到了头;这或许是一段霉运开始的征兆,你行事更要小心谨慎。一辆车不早一分也没有晚一分,刚好在那一刻出门去,撞了那个抢道的人。缘分也是如此,很微妙的特定的时刻遇见那个人,非他(她)莫属走在了一起……
这些神秘宇宙之类的理论,咋听起来觉得生活原本就该隐在这些神秘之中;老田也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毕业后去到市中心一家外企上班,自然与那家私企及老田断了联系。
今天老田儿子那个美好的名字一下子出现在专栏作家的原创窗口,我的脑海在极速运转状态下寻找着老田的影像,一边快速翻到文章最后。
嗯,那张像,像极了老田。如今那娃是一知名大学的讲师,是一个高逼格专栏的作家。这正是当年老田所期望的职业。
我想起老田的理论:一切皆有定数,外力只能影响并不会改变命定的结果。他儿子的那些理论,也是有些晦涩难懂,文章我并没有读完。
老田一切可好?漂泊大半生可有一个安乐的晚年?如云烟一样飘过这些想法,我并没有意愿写个微信让他的儿子转达一份问候。
岁月的风沙已经掩埋了一切,偶尔一枚记忆的珠贝,因缘际会地重见天日,微光照见了极远处的些许世事;一阵风起,卷起的尘沙重又覆上,一切又重归于暗淡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