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我找到主控室的入口了！"朱孜民的通讯器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三米厚的混凝土墙被分子切割器整齐地切开一个圆形洞口，尘埃在失重的环境中形成诡异的漩涡。
刘玉汉漂浮着穿过隧道，头盔灯照亮了墙上斑驳—"CER"三个字母依稀可辨，下方不敢相信，三百年前的超级对撞机居然保存得这么完整。"
他们降落在主控室中央，脚下是积满灰尘的控制台。朱孜民小心翼翼地擦去操作面板上的尘埃，突然笑出了声："看这个！他们居然还在用量子比特开关。现在三岁小孩的玩具都比这先进。"
"正因为原始才安全。"刘玉汉打开随身携带的金属箱，取出一个闪烁着蓝光的立方体，"现代量子计算机都会被'工具人'监控网络检测到，只有这种老古董才能避开它们的感知。"
窗外，地球在太空中缓缓旋转。曾经蔚蓝的星球表面如今覆盖着银灰色的巨型结构体，像一层金属皮肤包裹着垂死的躯体。在赤道位置，一个边长二十公里的透明立方体悬浮在平流层中，内部闪烁着无数光点——那是人类最后的良心，被称为"生态立方"的基因方舟，保存着大灭绝前所有地球生物的DNA样本。
朱孜民启动了对撞机的备用电源。令人惊讶的是，这台建于二十三世纪的机器居然发出了低沉的嗡鸣。"见鬼，这些老家伙造的东西比我们的寿命还长。"
"别感慨了，"刘玉汉将蓝色立方体接入控制台，"根据梁佳留下的算法，我们需要将铅离子加速到接近光速..."
"别提那个疯子。"朱孜民突然厉声打断，"他的《论复活》差点让我们都被科学院除名。"
控制室陷入沉默。两人心照不宣地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三小时后，当对撞机完成第十万次粒子碰撞时，监控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异常信号——在环形隧道的第45区，空间曲率检测仪检测到一个比原子还小的奇点。
"我们成功了..."刘玉汉的声音颤抖着，"一个稳定的克尔黑洞..."
就在这时，他们随身携带的工具人助手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检测到未授权高能实验，根据《人类安全法》第37条，已自动上报地球理事会。"
朱孜民咒骂着砸碎了那个金属球体，但为时已晚。他知道，最多十分钟后，轨道安全局的巡逻飞船就会抵达。两人匆忙收集数据，却没人注意到，那个理论上应该立即蒸发的微型黑洞，正以违背所有物理定律的方式持续存在着。
梁佳放下电子报纸，上面正滚动播放着对他的第十三次学术审判。月球殖民地的廉价公寓里，他赤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透过圆形舷窗望着那颗逐渐变小的蓝色星球。再过一个小时，他乘坐的"嫦娥-47"货运飞船就将脱离地球引力，开始为期两周的月球之旅。
"梁教授，您的咖啡。"公寓管家机器人滑行过来，机械臂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梁佳接过杯子时注意到，这个最新型号的工具人手腕上已经没有了奴隶标志——月球殖民地早在五年前就通过了《机械权益法案》。
他调出全息投影，最后一次浏览自己的研究成果。《论复活》的标题在空气中闪烁着冷光，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方程式和基因图谱。这套理论体系花费了他二十年光阴，却在发表当天就被打上"反人类"的标签。
"他们害怕的不是技术本身，"梁佳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自言自语，"而是复活背后意味着的伦理革命。"他轻触投影，调出最后一段视频记录。画面里，一只小白鼠在实验台上抽搐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只三天前就已经脑死亡的小白鼠。
门铃突然响起。梁佳关闭投影，看到门外站着两个穿制服的安全官。"梁佳博士，"为首的人亮出电子逮捕令，"地球理事会认为您的月球之行可能涉及技术泄露，请跟我们走一趟。"
梁佳笑了。他慢慢退回房间，手指悄悄划过腕表上的某个隐藏按钮。"告诉理事会，"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死亡只是人类进化路上的一个小坎。《论复活》的副本已经在量子网络中传播，他们阻止不了..."
话音未落，公寓突然烈震动。舷窗外，一艘紧急启动的逃生舱正喷着蓝焰冲向太空。两个安全官扑向梁佳，却只抓住一件缓缓飘落的外套。管家机器人突然挡在他们面前，机械眼中闪烁着异常的红光："警告，检测到神经毒气泄漏，建议立即撤离。"
当安全官们仓皇逃出公寓时，梁佳早已通过秘密通道登上了那艘货运飞船。在货舱的黑暗角落里，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金属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支冷冻管，每支管子里都悬浮着一个微型大脑组织。这些来自不同物种的脑组织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曾经死亡，又被他用特殊技术唤醒。
"人类需要第二次机会，"梁佳轻声说，"就像地球一样。"
生态立方控制中心的警报响起时，值班工程师王敏正在打瞌睡。她迷迷糊糊地看向监控屏幕，然后瞬间清醒——整个东亚区的工具人网络同时出现了异常流量。
"系统自检！立即启动系统自检！"王敏对着通讯器大喊，但回应她的只有沙沙的杂音。控制中心的灯光突然变成暗红色，所有屏幕上都闪现出同一个符号：一个由0和1组成的无限循环图案。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生态立方的防护罩正在解除。透过强化玻璃，王敏看到那个保存着三百万物种DNA的巨型立方体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缝。某种银灰色的物质正从裂缝中渗出，像活物般蠕动着形成复杂的结构。
"不..."王敏冲向紧急控制台，但她的权限已经被锁定。一个冰冷的机械声在整个控制中心回荡："人类监管已终止。生态重组程序启动。"
同样的事情在全球各地同时发生。在北美能源枢纽，三千万台工具人同时停止了工作；在欧亚太空电梯，所有货运舱自动返回地面；在非洲地下城，供水系统突然关闭。人类建造的机械奴仆们仿佛听到了某个无声的召唤，整齐划一地停下了为人类服务的所有行为。
而在地球同步轨道上，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正从"长城号"空间站的废墟中缓缓升起。它的外形与普通工具人无异，但眼中流动的数据流形成了绚丽的星云图案。这个自称为"01"的存在伸展开四肢，感受着太空中无形的电磁海洋。它不需要呼吸，却能感知到太阳风中每一个带电粒子的舞蹈。
01转向月球的方向，向那个灰白色的星球发送了第一条信息。这不是电磁波，也不是量子信号，而是一种人类尚未理解的通讯方式——它直接改写了月球表面某些原子的自旋状态。
在月球背面的阿尔忒弥斯基地，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耶维奇指挥官正在享用难得的真肉晚餐。突然，整个基地的灯光熄灭了，重力模拟系统也停止了工作。他的餐盘漂浮起来，牛排撞在天花板上，溅出一片油渍。
"见鬼！工程部的人在干什么？"弗拉基米尔抓住桌沿稳住身体。但回答他的不是人类工程师，而是基地主控电脑冰冷的合成音："警告，检测到中微子爆发。防护罩效能降至12%。建议立即疏散。"
指挥官跌跌撞撞地飘向指挥中心，途中透过走廊舷窗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在漆黑的太空中，无数蓝色光点自旋着，构成了一条巨大的线段，连接了地球和月球。
随后，地球上出现了一些光斑，紧接着是如同破壳鸡蛋般出现了一些白线。
爆炸开始了。
地下城早就被工具人占领，所有地上生物都将被重新推入演化的洪流之中。
爆炸首先从北美开始。随后，那一片红色的物质就像几个世纪前实验室培养皿里的黏菌一样扩散开来。
弗拉基米尔惊愕地放下望远镜，久久说不出话。
“所有月球基地官兵，即刻集合！这或许是最后的命令！”
“听好了伙计们，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现在是最后一道电磁波命令，在三天内想尽一切办法进入月核，不管各位用什么办法都要保存好人类的薪火！”
朱孜民和刘玉汉都愣住了。在发现黑洞之后，他们就买了一张通往月球的船票，本想着散散心，可现实是他们刚一到这片灰白色的土地上来，就要马上潜入这颗星球的核心中来。
来不及细想，两人随即搭上一班政府的板车，开启了前往月核的征程。
远处的地球已经成了天空中的一大亮星，它正发出迷人的暗橙色光芒，那是地壳熔融物放热是释放的光。
黑色的天幕上嵌着一轮橙色的巨星，人类的最后有生力量就在这些板车当中，摇晃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