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营生活,就像经营一亩花田。你耕耘播种,撒水施肥,也无非是期待有朝一日可花香满径。可是如果有一天风雨突至,毁了你悉心经营着的花田,试问,你还愿意收拾心情,再重新种一亩心中的花田并相信,美好终归会如期而至吗?
麦子是村里出了名的“花痴”,当然他恋花,迷花,痴花,也仅仅是针对水陆草木之花而已。
麦子对各种花草的痴迷,简直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生活中的一碗一钵他可以拿来种花,一瓶一罐他还可以拿来种花,若不是锅灶必得用来烧饭,怕是里面也早已经长起了郁郁葱葱的花草了吧。
麦子无妻无子无房亦无田,据年长的乡亲们说麦子是很多年前乡村合并时从他处搬迁过来的,不过具体是哪个村子早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刚刚搬来的时候麦子年纪还小,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但是那时他便已经是孤身一人了,偶尔有人问起他的身世,麦子也总是支支吾吾含糊带过,慢慢地也就没有人再关心他的身世了。
麦子爱花草,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被人们关注到的。时值盛春,村里的老老少少早已经下地耕种,麦子无田,却知道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来换口饭吃,所以每每春种时,有些大户人家的田间地头便会有麦子劳作的身影。耕种间歇,人家都躺在干爽的地面上小憩,唯有麦子,疯跑出田间到地头,寻那些尚且趴在地面还未抽苞的野花看,有时候还会选一些自己喜欢的小苗挖出来,种在自己居住的房前。尽管这房不是自己的房,而是生产队为他们这些并村搬迁户准备的临时住所,但是这却丝毫没有阻碍麦子挖野花回家的兴趣。一来二去的,生产队房前的花坛里,便几乎种满了山上的野花,以至于原来人们经常栽种的那些花草,比如步登高、脂粉豆儿什么的,全都被这些山上的野花欺负得蔫头耷脑的。后来终于有生产队领导看不下去了对麦子说,麦子,你在生产队大院种野花,有损队里的形象和精神面貌,如果你真愿意折腾,我送你一块薄田,只是那块地就像被人施了魔咒,种花花不开,种草草不活……
麦子听了却像收到了生产队领导送来的宝,兴奋地点头收下了这块田。田不大,方寸丈许,土色灰黄,眼见便是块墒浅肥薄的地,可是麦子却打心眼里视其为珍宝。适逢春色满园,麦子迫不及待地拿了锹,翻翻耙耙,一会功夫便把寸许的荒地翻得稀松,又拿了镐头,细心均匀地备了几条垄,便算是搞定了种花的初步工作。接下来便是担担提水,撒种覆土。一天下来,一大把太阳花的种子,便被麦子撒在了田里,种在了心上。那天晚上麦子做了个梦,他梦到他的小花田里开满了橙黄橙黄的太阳花,太阳花植株不高,可是棵棵娇嫩欲滴,朵朵鲜花就像张张小孩子的笑脸,在蓝天的映衬下,随风摇曳……
自此以后,蹲点守望,几乎成了麦子每天的必修课。这一日麦子正在给花田浇水,恰被赠他花田的生产队领导看见,就听领导对他说:“麦子又来给花浇水了?”麦子兴奋地回答说:“是啊,你看他们都已经发芽,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开花啦!”生产队领导听了,却诡异地笑了笑,低身俯首在麦子耳边悄声说:“小伙子,这可是一块被施了魔咒的土地哟……”说罢嘿嘿一笑,便收声离开了。麦子提壶浇水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几日之后,一阵春雷隆隆作响,暴雨夹杂着冰雹疯狂而至,卷走了麦子花田里许多弱小的太阳花苗。又几日过后,无风无雨也无雷,可是花田里的小苗竟然又倒了几棵,麦子拔出已经枯萎的小苗,几番查找,竟在这几株小苗下方找到了一个蚂蚁穴。如此几番折腾后,本就贫瘠的花田里,能够活着的太阳花苗已经所剩无几。此时的麦子不禁有些相信这真是块被人施了魔咒的土地,他甚至还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对这块花田付出太少或是自己不够用心,才导致这些花苗相继死去的。因为就目前来看,这块花田,根本就不是麦子当初想要的样子。他真的有些茫然了。
又一日午后,麦子独自蹲在小小的花田旁,看着花田里那屈指可数的几棵花苗,想像着自己心里那一片盛开的花海,不禁有些伤感。就在这时,一个很像生产队领导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在他耳边响起:春去夏来,时间尚早,如果你愿意折腾,何不再种几株花苗试试,也许你真的就能种出来你心里的那片花海呢……
麦子听罢,浑身一凛,一时间竟有些失智,紧跟着便昏昏然地一头栽倒下去,而他倒下的那小块花田,竟然在他倒地的瞬间开出了他心里那片橙黄橙黄的太阳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