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姑姑——杨慧萍

          我与姑姑的故事

                        一    野丫头

       姑姑在我的记忆里是位清秀、贤惠持家的善良女人，她的一生清苦，也许是受上一辈被打压的影响，给她的人生留下了阴影，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会被惩罚似的。

      我孩提时代，家里十分贫寒，因为承包地我家每人才六分土地，还要每年按时上公粮。几兄妹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点田地除了交了公粮，剩余的那点粮食根本就不够全家糊口。特别遇上暴雨或者虫灾时生活过得更是寒碜，为了延续生命，家里大人都是把白白的大米带到山里去换成玉米面回来，延续全家的生计。我们童年时代就是玉米糊为主食充饥。

        那时大姑姑家要比我家好过些，姑爹是灌县水利局的工人，每月除了有工资领，还有粮票带回家，家里照样还有土地。所以我小时候最爱往大姑姑家去。我家在河东，大姑姑家在河西，隔着一条金马河，河里经常会不按时地涨大水。母亲为了控制我向望河西的乱跑想法，经常把我的鞋子藏起来。在村里玩耍，我只有赤着脚，这样母亲才放心地出去干活，不怕我跑去河西的大姑姑家。

        记得一年初夏，正是桑树桑葚成熟的时季。父母每天很忙，根本不可能陪我去河西大姑家，我一直惦念着河边那些一排挂满桑葚的树。如果过了这个季节，就品尝不了那种桑葚泡汁的美味。小小的自己想想就馋，但心中总是按捺不住自己想“逃跑的野心”。

      那一天，我打探到父亲不在家，母亲吃了午饭要到离家几里路远的荒石开荒田。（那时，分的承包田太少，不足养家，所以母亲想法到荒的偏远的荒河坝开荒田）我看见哥哥们都不在家了，我找我的鞋子也没有找着，看着太阳也过了天空的正中，为了不让家里人知道，我天真地想着，独自去河西，吃了桑葚再渡回来。这样也满足了我小小的馋嘴，家里人也没有人知道。但是我四处找我的鞋子，就是没有。母亲藏着的地方我真的怎么也找不着，徘徊又徘徊，最后我居然异想天开，光着个小脚丫就朝有河边有码头的地方跑去。（现在回想想那时的童年的我真的是个野丫头，天不怕地不怕）

                                二    想法渡河

       我跑到码头时，才发现河水涨潮了，必须要乘坐小渔船才能从河东到河西去。而我两手空空，身无分文，一分钱都没有，还光着两只小脚丫。屈强的我不愿退缩，想着马上就可以攀上树吃到桑葚果的那种感觉，我不退缩。我在码头边玩着水思索着怎样过河，怎样达到我逃跑的目的。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盖着一张蓝色的帕子，不知里面是什么？我好奇地走过去喊到：“奶奶，你这是什么呀！”老奶奶说：“我给河西的孙女带去的好东西。”河西，正中我意，“嗯”我回答。我用河水把自己的小花脸洗干净，挽高自己的花裤子，贴在了老奶奶身后，笑嘻嘻地与老奶奶摆着异想天开的故事，最后跟着她上了岸边的一条小渔船。这时，我心中正在打鼓，一会儿，船家要收一元的过河费，我咋办？因为我一分钱也没有，“没有钱”船家会不会打我呢？我正在心里嘀咕时，老奶奶拉着我的手说：“小朋友，你好可爱哦！你准备去哪里？”我说我要去河西姑姑家，还把姑姑名字报了出来。老奶奶问我：“你父母同意了吗？知道你要去河西吗？”我说：“知道，只是我贪玩，在河边玩水，不小心鞋子被冲走了。”因为老奶奶发现了我赤着的小脚，我也躲藏不了，只能这么说了。老奶奶更心痛我了，拉着我的小手，抚摸着。船家吆喝着开始收费了，这时，另一只小渔船划了过来，一个中年汉子对着这边喊着：“孃孃，大孃孃你又要去河西呀！”我身边的老奶奶响亮地回应过去了。中年汉子停下了小渔船喊着：“孃孃，大孃孃，你过来坐我的船，侄不收你老人家的船钱。”那年代本来就穷，大河上的船家才是当地最大的富翁，老奶奶当然会下船去坐免费的。我毫不犹豫地跟着老奶奶下了这要收费的渔船，跟着老奶奶上了另一只小渔船。

      小渔船很快就挤满了要过河的百姓，我挤着老奶奶坐在最好，最稳的位置，别人看来，我与老奶奶就是一对祖孙。小船像一叶树叶一样，在波浪中划着，一会儿被冲在浪尖，一会儿又陷入浪尖下，真感觉小船一下就要沉在水里似的。我吓得气都不敢出似的，盯着远方的河西，河道里的大石头冒出了头，离河岸越来越近了，我小小的心里也在盘算怎样逃跑，不要让别人发现我的“偷渡”目的。小船慢慢进入了河道最浅滩，中年汉子也在提醒大家带好自己的东西不要忘了，要准备下船了。船还未停稳，我第一个像个“野兔子”似的，跳进还有水的浅滩，不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花衣服与花裤子，我只知道赶快逃跑，不要被船家发现捉住了。（一个过河不给钱的小丫头）

       全船的人还在你挤我挤中，第一个发现我的是中年的汉子，他对老奶奶说：“大孃孃，你快叫住你孙女，不要跑急了，千万不要摔着了。”老奶奶说：“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名字呀，是哪家的娃儿我也不知道，我是河边碰上她的。看她乖，就多逗了她。”哈哈哈.....

                     三    跳船不忘留下讯息

       我终于“逃跑”到河西了，船家以及老奶奶在后面喊着：“小朋友，你家里人是否知道你过河了，到时哪儿找娃娃。”我边跑边回答：“我父亲叫杨世津，我妈叫龚昌群，我去我姑姑杨慧萍家去。”

      后来我才知道我家大人在四处找娃娃，我父亲责怪我妈，怎么不带好，娃娃都跑了。我妈说我以为藏着她的鞋子，她就不会跑远。结果还是跑了，肯定是河西去了，但河水很大，又这么远，怎么过去的，那么小的娃儿。父亲最后才想到码头，离家几里路远的码头，母亲说不可能去码头过河西，那是个昂贵的消费站，一元的过河费，她小小年纪一分钱都没有，那有钱去付昂贵的过船费。一分钱都没有。父亲说：“小孩想过，一定会有她自己的办法。”父亲相信了他自己的直觉，他踩着碎石路，小跑地跑到了码头。那时，划小渔船的船家都在收船，父亲焦急地远远地喊着我的小名，没有一丝回应。当父亲下了河埂还在不停地呼喊我的小名，那位中年汉子朝父亲走来，笑呵呵地说：“兄弟，你找几岁的女儿吗？”，父亲说：“对”。中年汉子说：“扎着两个红色蝴蝶结羊角辫，光着小脚丫，穿着竖杠的花衣裳是不。”父亲说：“是的，大哥你告诉我，这娃儿你啥时候看到过，知道在哪儿吗？”中年汉子说：“你是不是杨世津。”父亲说：“是”，你妻子是不是龚昌群，还有，你河西是不是还有个亲切叫“杨慧萍。”父亲不断地点头说是呀，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中年汉子说：“你女儿安全过河了，去了河西她姑姑杨慧萍家了。乘的是我的船。太聪明一个小孩，你们可不要打她哦。她没有一分钱，自己想法挨着我大孃。最后怕我发现收她钱，她提前就跳下船跑了。我们都还迷糊中，她就放下这些内容，跑无影无踪了。

      我撑船这么多年还没有遇见过这么大胆的小孩，也许是她特想她姑姑了吧！父亲只好附合说：“是是是，平时她叫我们带她去，家里又忙，那有时间陪她去。这不，一拖再拖，鞋子都给她藏起来了，她还是跑去了。”中年汉子说，这时代就是太事多了，大人根本没有时间陪小孩。放心，以后她想去河西乘我船不收她的费用。让孩子拥有美好的童年，不要把上一代的枷锁印在这一代孩子的身上。父亲感谢中年汉子，心中这下才明白因为没有更多的陪伴，我把另一种思念转移了战场。父亲笑了，自己居然有位这么个调皮又胆大的小女儿。

                        四      饱尝桑葚

        我沿着河西岸线一直跑，赤着光脚丫，踩着河岸长着的野茅草，划伤了小脚也不怕，一心只想扎在狂吃桑葚的树上。在黄昏时，我终于来到了河西桑树大片区域。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我这时忘了曾经的害怕。溜上树，摘着一个个黑溜溜的桑葚果放进小嘴里，甜甜的汁包在小嘴里，真的是天然的美食。吃足了，我再摘些放进自己衣裤的兜里，用小手抹了抹小嘴，收拾好小心情朝姑姑家跑去。跑到姑姑家后林盘时，天以黑尽了，伸手不见五指。我才想起赤着光脚丫的我，姑姑见了我一定会批评我，万一有邻居看见我，更是丢姑姑的脸。那一时刻我与小乞丐有什么区别，为了吃桑葚果，爬树时，我的裤子也被划破了，并且我还不知道我还花着脸。怎样面对特别注重教育又贤惠的姑姑呀！

                          五    来到姑姑家

       我躲在林盘里，看着姑姑厨房里的电灯亮了。从后门缝里看见昏暗的屋子里姑姑在叨唠着她的小女儿，我的姐姐。姑姑一边指示姐姐烧火，一边自己背对着我在宰着猪草。林盘里的猫头鹰叫着，扑扑的声音真让幼小的我害怕了，我不敢在黑黑的夜里呆久。于是，学着小鸡叫，我姑姑还没有反应过来，说我们鸡不是都逮回来了吗？怎么后门外还有小鸡叫呢？我又学着小狗叫，我姑姑一下反应过来。我家没有狗，怎么有小狗，唯一一个可能是小调皮来了。但都天黑了，大河这么大水，怎么会来呢？姑姑故意拉长了音调：“小调皮，是你吗？怎么涨潮了，还能过来呀？如果是你，我买糖你吃。”当听到有奖励，我就回应了姑姑：“我来了，是小灵童来也！”姑姑与姐姐都傻了眼，这可能吗？平河两岸的河水，怎么能来呢？姑姑打开了后门，在昏暗的电灯下，看见我赤着双脚，心疼不已。当再看清我花着个小脸，小嘴，小脸上全是吃桑果留的色汁。大姑姑与姐姐笑得前俯后仰的，真是十足的小乞丐样。姑姑为我打了热水洗干净，怎么一个人怎么过河的，家里大人是否知道，我对大姑姑不敢说假话，如实交待，没有告诉过家里大人今天我过河来的事情，只是几天前叫过我母亲带我来，她总说等河水小了，不危险才能过河。但我等不到了，我告诉了大姑姑我的小秘密，我是一直惦念着河边那一排排桑葚果的。

        姑姑抚摸着我的小脑袋，为了打消我以后天马行空的再次“偷渡”，也是为了避免幼小的我不懂自我保护到时出了大事就无可挽救。姑姑给了我承诺，只要以后我乖乖的，不做这些让大人担忧的事，她同意赠送我一窝“鸡蛋种”，具体多少枚，没有固定。姑姑说：“我会说服你妈妈送你一只保鸡婆，到时看鸡婆的身体能容多少枚保蛋我就送多少枚你。”我开心地不得了，也向姑姑承诺，下次不会再有这些冒险的“逃跑事件 ”重复了。

       那一夜，大姑姑搂着我睡，我睡得十分地踏实，时不时还在美梦里咯咯地笑出了声。为了不让家里大人为我着急，第二天姑姑把我送回了家，送到了父母身旁。也给我讲了很多人生道理，从此，我走哪儿都要先告诉家里父母，野丫头的性格被我姑姑降服。

      几十年过去了，父亲去逝后没几年，大姑相继也离开了人世。这些长辈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人生经历，但是在教育我们这一代，她是付出了一生的教育，怎样做人，怎样做个正能量的人。姑姑不急，不燥，不争，不怨，是我们杨氏家族中最平凡的人。而在我的心中，姑姑是位品德兼优的好女人，温和善良，把自己所学，所懂，所用的知识都传给了我们。正因为有她的默默无闻、任劳任怨的无私付出，才会让我们这一代更懂得人生该如何体现，运用自己的智慧与价值！

                                        豆豆.杨杨

                                    2022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