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又到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既是季节使然，也是心情使然。故写了几篇祭祀亲人及与自己有关的人与事的文章，权当记念。从今天起，每天写一至二篇。 昨夜又梦见祖母。每到清明时节，祖母就托梦于我，已经有好几年了！但往年都是接近清明的时候，基本上是提前一至两天，但今年提前近十天是不寻常的。梦醒后，便仔细回想梦中的细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无声的眼泪从两鬓边流下来，左思右想，大概祖母对我有意见罢！因其他原因今年未回去过年，也未上祖坟祭拜祖母，元宵节之前回家一趟，也是吃了中饭就回邵东，无怪乎她老人家有想法：自己最疼爱，最看重的孙子居然把自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真真是娘肚里有十个崽，但崽肚里没一个娘！
祖母是1997年5月份去世的，仙逝时寿高86岁。祖母是那个时候受苦受难的中国妇女之缩影。从2O多岁开始守寡，儿子尚未出生，外出做生意的丈夫便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有了外遇另组家庭了，反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祖母是非常刚强的人，在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境中，没有失去生活的信心，靠在富裕人家当佣人维持母子生活。及至儿子稍大，儿子给地主放牛，自己继续当佣人。也想儿子多读点书，能出人头地，但实在困难，勉强读半年私塾便辍学了。1949年，也就是解放的前一年，12岁的母亲来了，祖母、父亲、母亲仨人组成了一个相依为命六十年的家。
从知事起，祖母胜过父母。因父母主要在外劳动，挣工分，家里一大摊子事全靠祖母。母亲生下孩子后，如果有奶就喂奶，没奶就扔给祖母。无论有奶没奶，祖母都好像无所不能，像小余出世时就没一滴奶，而且病恹恹的，在父母失去信心时，祖母把我当成宝贝，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从出生就带着睡（一直到十来岁），日夜不停地喂糖开水，米糊糊，蒸鸡蛋。因祖母比较迷信，认为 孙子出生得罪了什么神仙，于是就要父亲初一到南岳山烧香，自己在堂屋祖先牌位神龛前烧香虔拜，敬灶神菩萨，敬天地菩萨，反正是使尽浑身解数。经祖母精心呵护调养，虽然身子仍然虚弱（至今还是如此，弱不禁风），但居然活过来了！我们家七兄妹，没有一个幼年夭折，在少吃少穿，缺医缺药的年代是非常不容易的，祖母功莫大焉。我在成长过程中，祖母最疼爱我，最舍不得我，有好吃的基本上是先给我吃，常常惹得其他兄弟姐妹忌妒眼红，大哥大姐就常在父母面前说祖母偏心，告祖母的状。但祖母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权威”人士，父母都是低眉顺眼的，谁也奈何不得。
小时候看牛，当天黑未见我回来，祖母一定提着马灯去寻找；冬天上学提火箱，棉衣棉裤棉鞋，唯有我享受此待遇；家里揭不开锅，她也要去借碗米煮给我吃；冬天鸡蛋冲甜酒，只有家中顶梁柱父亲和我有份。为这些事，弟妹们不知哭了多少回！但祖母固执己见，我行我素。看到弟妹们如此伤心哭闹，我也是于心不忍，我是哥哥，已经多吃多占了，应该让弟妹们吃，况且他们用羡慕、嫉妒、愤怒的眼神看着我又怎么吃得下！确实，弟妹们一哭，自己的心都碎了，眼泪也是哗哗地流到碗里，于是坚决抗拒祖母的偏爱，要求祖母一视同仁对待每个孙辈。祖母大概认为太明显，我肯定不接受，于是就在我的饭碗底埋几片猪肝、煎一个鸡蛋、几片腊猪肉或腊小鱼之类，我在扒饭时发现了，马上挟出来分给弟妹们吃，当时也不是有孔融让梨的情怀，实在是在缺衣少吃的年代，自己也爱弟妹们，而且吃饭气氛和谐，不再哭闹，不比吃龙肉都好！弟弟见哥哥这样，兄弟情谊更好了。比我小两岁的弟弟很强壮，个子也比我高一个头。有一次，堂叔（按辈份是，其实年龄比我还小）欺侮我，弟弟挺身而出，打得堂叔满脸是血，为此两家大人几年不说话。
每每想起这些往事，常有撕心裂肺的感觉。在祖母的羽翼下长大，自己在生活方面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祖母为我遮风挡雨，本是寒门子弟，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生活，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干粗重的农活，而我主要就看牛，什么活最轻就让我干，如果没有祖母的看重和力挺，又怎么可能呢？可是，当我离开祖母的羽翼，走向社会的时候，我是如此的彷徨困惑，如此的懦弱无能，如此的惊慌失措！祖母认为我是死亡线上捡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罢。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没有给家族带来荣耀，也没有很好地回报祖母的偏爱，最痛心的是那些让弟妹们眼红的多吃多占是多么不值得！
祖母，你托的梦我收到了！真的对不起您！过年时因各种原因未给您上坟祭拜，清明上坟时一定多磕头，多烧纸钱。祖母！请您在天上看着我，多托梦给我，我也想见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