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肖鼠为首,无论大小皆称老。但老鼠人们并不很待见,许多以鼠为词的多半是贬义词,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鼠目寸光,贼眉鼠眼之类。鼠比较爱闹,“五鼠闹东京”最出名了。2008年闹冰灾,闹地震,都闹过了,12年后不闹了吧?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平时好办,过年了就不知道把这个“宝贝”如何搁置了。幸好哥哥说,父亲到我这里过年(B城),家里客人太多,我照顾不过来,住酒店吧,你多照顾一下。快九旬的父亲和我都比较怕冷,“娇气”得受不了一指寒,酒店空调效果好,正中下怀。酒店离哥哥家不远,离我家有一公里之遥,白天我完全不管 ,由哥哥负责接送,夜晚由我负责。
在B城也待过几年,但水土不服闹得人至今谈“B”色变。每次去住几天,感冒,腹泻都来找我的麻烦,叫人百思不得解。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吗?但为了照顾各方情绪又不得不去。大年二十九住了一晚,大年三十就泻肚子了,还好不算厉害。反思应该是白天一个人在公园逛了三个多小时,风雨交加,裤子湿透,流鼻涕,打喷嚏,不过没有发烧。进出酒店管理很严,不但要登记身份证,而且要拍照核查,名副其实的实名认证。还要用发紫光的仪器测体温,照额头,幸好体温正常。大年初一又恢复了,只是晩上跑了几趟厕所,大概肚子平时比较“荒”,过年吃多了油腻食物,闹抗议吧。
晚上走在B城空旷的马路上,没有行人,商铺、饭店、烟酒销售店、建筑工地之类都关门打烊,偶尔有一辆车呼啸而过,溅起一城雨水。39年前,孤独的内敛的不善言辞的我,很多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在马路上,夜深了,没有一个行人,春天的蛙鸣此起彼伏,仿佛置身老家田野,可以枕着蛙鸣入梦乡。那时候血气方刚,脚步飞快,走七八公里几乎一路小跑,麓山脚下的校园立马可见。而今走在这空旷的马路上,脚步格外沉重,那酒店的灯光怎么那么遥远呢?
没有喧嚣,仿佛我一个人拥有这座偌大的空寂的城市,平时很反感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难得清静;真的清静了,又仿佛回到老家,走在阴森森的山沟沟里似的,叫人浑身汗毛竖起。唯有雨下过不停,打在雨伞上的声音十分清脆,一方面给我壮胆,一方面想起秦观的《踏莎行.郴州旅舍》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过年了,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万家灯火,我为他们,为陌生的人们欣喜,“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温馨祥和的鼠年气氛终被打破,哥哥家远方来的客人不能无动于衷了,纷纷换票改回程的日子,初二就走了。我也依样画葫芦,一方面严重水土不服,一方面怕自己感冒,酒店太暧,路上太冷,冰火两重天,羸弱的身体经不起哪怕是一点点折腾,还是赶紧打道回府为好。正好哥哥的连襟也住小城,便搭他们的车子回来了。
回家心是安了,感冒,腹泻也立竿见影地好了。但世界是矛盾的,按下葫芦起来瓢,原以为回到老根据地,如鱼得水,结果却是大家各居各家,即便出门也是戴着口罩,如临大敌,彻底隔离起来。这下傻眼了,到哪里去吃饭呀?找谁玩呢?孤独的一分一秒怎么过呢?到岳母娘家去也不合适,当此之时也是不受欢迎的人,他们一大家子,也不安全;朋友呢?再好的朋友,你也不好意思去吧?茫茫人海,搜肠刮肚,世界之大,好像只有六楼的家是安身立命之处了。
自己不是老想找个没有人烟的孤岛,一个人清静十天半月吗?现在机会来了,了却多年宿愿的机会终于等到了,为何反而忐忑不安呢?惶惶不可终日呀?可见那心思是叶公好龙,真见到了真龙却吓得半死。这富裕得要溢出来的时间不正好乱写乱画吗?可是咬着钢笔,望着白纸就发愣,脑海里像有千军万马奔腾,乱麻一般无头绪,不知从何写起;或者像有许多蝙蝠围着自己飞,那黑色的翅膀如蒲扇一样在用力拍打我的脸颊,额头,眼睛,怎么也驱赶不了。于是越急越乱套,越急越恍惚,无论如何无法平复心情,只好蒙头大睡,浑浑噩噩过日子了。可是天天睡也不是办法,不但一身疼痛,心情更糟。
早上太阳出来了,精神仿佛好点,不再是那么颓废,望着周围毛茸茸的太阳,又嘀咕起来,那太阳也染了冠状?颇有有气无力的症状,幸好还动,正在云层里穿行呢,哦,没问题嘛,看来太阳身体健硕,免疫系统非常强大,小小的病毒想击倒太阳,“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太阳不怕病毒,蝙蝠也是不怕病毒的狠角色,携带4000余种病毒,其中冠状就有500余种,人家安然无恙,生活照常,也真是不简单,百毒不侵嘛。不过,比起人类来,它们又是太渺小了,不值一提。携带4000余种病毒,都是武功超一流的保镖,不是照样被吃了吗?虽有波澜但照样要彻底平复的。如此一想,心里终于踏实了,平静了。
每天看新闻,很为武汉市某医院的张定宇院长忘我的救人精神所感动。自己得了渐冻症却全然不顾,一心扑在抗疫工作上,爱人感染了冠状病毒,他也没有停下来,舍小家为大家,与时间赛跑,与病毒赛跑,与疲劳赛跑,也与自己的病魔赛跑,渐冻症是绝症,生命随时都会戛然而止,但他心里只有病人,没有自己,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呢?生命有限,但责任重如泰山。生命的长与短,在某种意义上说区别不大。糊里糊涂活一百岁,长寿而已;明明白白持续发光发热几十年,精神长存。
相比张院长,以及在江城忙碌奋战的医生护士和解放军战士,自己的孤单寂寞又算什么呢?不惭愧吗?何必如此躁动不安呢?不正好可以看看书,或者审视自己走过的路,虽然已无法弥补,犯下的错误也随时光流逝,随雨打风吹去,但也可以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剖析一下自己,至少减少些弯路,沦为他人嘲笑的靶子吧?
那天早上还好好的,中午吃了中饭后忽然不舒服了,全身发冷,好像赤身祼体在雪地里一样。我赶忙把所有窗子关了,爬到床上蒙头大睡,好像还是很冷,牙齿打颤颤得碰出声音了,赶紧又加一床盖被。在被窝里一阵后忽然发烧,好像有一盆炭火烧烤,全身滚烫起来。一年里有好多次这样的经历,动辄感冒,发烧是家常便饭,大多在床上睏一阵就好了,这次忽然担心起来,不会是冠状病毒爬到身上来了吧?一想就不能入睡了,又坐起来,但冷得不行,又躺下,如此反复几次,心里更害怕了,好像那病毒像千军万马一样奔腾在体内,由着它们任意蹂躏……
朦胧中,自己回到了家乡,忽然见一户住房很漂亮的人家张灯结彩,穿着红红绿绿的青年男女又唱又跳,人们忙忙碌碌,大办婚丧喜庆酒席的样子,便问这样声势浩荡的操办,有多少桌呀?一中年男子中气十足地笑着回答“300桌!”我看那场面不相信有这么多,心里还嘀咕,不是不准搞聚集性大操大办吗?为什么老家是另外一块天呢?正在着急,忽然醒了,一身汗把被子都弄湿了。出了一身汗,反而轻松,神清气爽了。看窗外天完全黑了,这一睡四五个小时呀!便挣扎着起来,一看食物全吃光了,冰箱里的东西又不想吃,总以为一入冰箱就全坏了,就打电话求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下面条填饱肚子吧。晚上很不安,想自己没到什么地方去吗,除了两次去菜市场,也是戴着口罩的,难道那冠状无孔不入?还好,这几天平安无事,算是虚惊一场。
早上起来,看到被誉为“吹哨人”的人走了,不敢相信。他自己不是说检测已经好了许多,呈阴性了吗?心里还好高兴,以为十天半月他就可以重新走上抗疫岗位。他自己说只是呼吸比较困难,这个肺功能需慢慢恢复,急不得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还带着一张训诫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