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女孩拯救世界(影之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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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谁会去拼命拯救一个与其毫不相干的人。

手机小小的荧光屏幕中,静静躺着一行显眼到格外刺目的标题——

“今日早晨八点,一年轻女子翻越栏杆落水,现下落不明……”

“你在看什么?”林雅突然凑到我身旁。

我斜眼瞥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将手机息屏。

“没什么,有人落水了而已,想必你也不会关心。”

我站起身,两手叉进兜里,打算从她身边离开,可她及时拉住了我的手臂。

“微微,一起去吃饭吗?”

“不用了。”

我捋捋耳背后的头发丝冷脸拒绝。

而她睁大了双眼,笑容僵在脸上。

“不用了啊,林雅。你还有要做的事吧?不用管我了,你快去吧。”

“你怎么了?微微?”

她向我投出一道关心的视线。

被她那样的视线盯着,我只好轻轻叹口气,无奈解释道:“我很好,因为我终于摆脱了你,终于不再是你的棋子了。”

“啊?”

“你送我的牛油果挂饰,我曾经一直挂在了书包上。我曾想以这种方式怀念你,纪念你,可是,它却被我不小心弄脏了,无论我怎样用力洗,都洗不干净。”

“你在说什么啊?”

她有些生气地看向我,而我朝她回以无可奈何的一笑。

“你知道吗?我以为我肯定忘记了你的模样,可现在见到你,我才发现在我的潜意识深处,我根本就没有忘记你,包括你的一颦一笑,包括你往耳后捋头发的动作,包括你的所有细节,我都一一记得。可惜——哪怕是现在,也包括眼前的你,也都是梦而已。”

“啊?你脑子有病吧?”

我无视她的语言攻击,继续说:“你又知道什么是真实吗?有人曾告诉我,只能发生一次的就是真实,而与之相对的虚假——则是发生千千万万次。概括来说,就是——已经发生过的事绝无可能再次发生。”

“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久,我们都有点累了。林雅,放我解脱,放你解脱吧。”

没有谁会去拼命拯救一个与其毫不相干的人。

曾经奉之为真理的我,无情抛弃了她,彻底无视了她。

就宛如当初我没能救下他一样——当时明明是可以救他的,当时明明是可以救她的,就像——他为我做过的一样,就像她为我做过的一样。

可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站着,看着他们从我身边走远,直到我再也触摸不到——我曾经最珍视的那两人的身影……

“这个送给你。”

一个露出微笑的牛油果布偶挂饰被放进了我的手掌心里。

“我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其实我也很喜欢。”

“毕业礼物。”

她朝我微笑着,笑容被阳光映衬得更加灿烂。

毕业后,我只身一人去往异地复读学习。一年后,脑海中她的微笑,她的面容渐渐模糊难辨。


林雅:你今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林雅:今天我回学校了,你在哪?要不要出来见个面?

林雅:谢语微,你在吗?

林雅:后天我就要走了,明天有时间吗?出来聚聚,就我们两个人,我有些事情不得不告诉你。


不要!不要!反正又是要向我述说你那宏伟的复仇计划吧!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听!我不想见你!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你只会利用我!你那些曾经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假的!不过是利用了我不想再独自一人的心理才这样做的!这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林雅,你果然和流言中说的一样,你就是个虚伪的人!


我:林雅,你在吗?我因为去往了异地复读,不好意思再见到你们,所以一直没回你消息,这个假期你有空吗?我想见见你,最好就我们两个人。

提示:你和对方还不是好友!


悲剧再次在我眼前上演。

我呆呆地看着那一行提示。除了有一些不可思议以外,只感到心中空空的,好像自己长期以来的梦想得以实现。

我甩掉了她,我终于甩掉了她……我不再是她的附庸,不再是她利用的棋子,不再被迫成为她的倾听者。

自那以后,我和她再无来往。

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从班级群里退出,删掉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高中同学。

她仿佛藏进了一个谁也不会找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是否快乐。

那个曾被流言反复中伤的女孩,被反复背叛与欺骗的女孩,不知现在还有没有人愿意帮她。

没有谁会去拼命拯救一个与其毫不相干的人——

那么,这一次,我愿做第一个去改变这一切的人。

“那你要怎样改变?”

林雅垮下脸,死死揪住我的头发。

“你要怎样改变?我问你啊!”

我忍着头顶上的剧痛,一步一步后退。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绝无可能再次发生,这是你说的话。那你又要怎样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你就是个胆小鬼!只敢在梦里哭诉,只在梦里改变,而现实里却毫无作为的胆小鬼!你才是骗子!大骗子!当初明明约好了高考结束后一起出来玩!可你却拿复读不好意思为理由拒绝我?”

我被她顶到教室墙上,她揪起我的头发,逼着我看向她。

她眼睛里布满了恐怖的红血丝,却仍不甘而又愤怒地瞪着我。

我曾亲眼见过她这样的眼神,这是当她面对那些曾背叛她,曾中伤她的人时所露出的眼神,来自憎恨的眼神。

“你做不到的,你做不到的啊!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后悔!没有反思!没有忏悔!”

“我……对不起!对不起!”

我浑身剧烈地哆嗦,我拼命低下头,不敢再对上她那双通红的眼。

“谢语微,你该醒醒了!”

“从你那无知而幼稚的梦中醒来!”

身后的墙壁于此刻消失不在,我整个人不可控地向后倒去,我惊呼一声,被她推下深水。

我在水中奋力向上划去,可身躯像灌了铅一样愈发沉重。我划动双臂,努力憋气,可奈何我从未系统地学过游泳,根本就不懂得如何自救,我只好不断左顾右盼,寻求一丝可能的希望。

头顶的阳光透过漆黑的水面下,微微照亮了我脚下的一片水底。水底中蔓草丛生,随波摇摆。

蔓草丛中藏着无数双脸,男人的脸,女人的脸。当我看清那些脸的容貌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男人的脸是谢雨笑,女人的脸是林雅……他们曾都是被我抛下的人,如今他们在水底笑着,像是欢迎我的回归。

那些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的脸下伸出一双双苍白的手,正向我伸来,似要将我抓住。

我拼命划动双臂双脚,努力用上一切学过的游泳知识,可我越是拼命划动,身体越是无力。

我只好绝望地看着那双双手朝我不断靠近,它们组成一个网正从不同方向涌来。

“噗通——”

头顶上传来一道动静,似乎是有人也落入了水中。

我抬起头,见到一个黑影朝我游来。

而与此同时,那些手也终于抓住了我,拖着我的腿往更深处沉没。

“救救我!”

我用尽最后的氧气,向那道黑影求救。

咸水同时灌满了我整个喉管,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我努力地向上伸出双手。

水与泪混合一起,我绝望地合上眼,任凭自身向下沉没……


校园内正播放着D大调卡农——

我如期走进心理咨询室,推开椅子,在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面前坐下。

他披着一件白大褂,向我展露和蔼可亲的微笑。

“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嗯,还可以吧。”

先是一番简单的寒暄,寒暄过后,就该进入正题。

“所以,谢语微同学,让我们开始吗?”

“嗯。”

我点点头,并向他讲述了我最近的基本情况,以及——

“所以,你还是不肯原谅你自己吗?”

“嗯……”

“其实,那些事情,和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你想想,她其实从未委托你帮她。”

“……”

“你不妨试着放下这些。”

“可是,我受不了的不是这些事情,而是自己明明有能力帮助他们,但实际上却没有行动的、懦弱无能的、我自己……”

“谢语微,你不必非要试着拯救所有人。”

“可是……可是,他逝去了生命啊……”

“你听我讲,你没有必要非得拯救每个人不可。这个世界上,像谢雨笑这样的悲剧数不胜数,与那些离去者擦肩而过的人也有很多,可你、你们不必为他们的离去而肩负责任。”

“为什么呢?为什么可以做到事不关己?我知道我不必肩负责任,可是我痛恨的是什么也阻止不了的我自己,故意远离的我自己!”

男人微微吃惊,我知道我有些失态了。

我喝一口桌子上的水,试图冷静情绪。

而他则对我露出了一抹苦笑。

“那就试着去忏悔吧,向那位已经离去的男孩,也向那位被你抛弃的女生。”

“你下次来时再告诉我,你思考的结果。”

我郑重起身,向他鞠躬告别。

离开心理咨询室,走在离校的路上,天空下起了一场小雨。

我没带伞,便摊开双手想要接住这旋转落下之雨,然而,雨下过后,了无痕迹。

从此,我的世界里,雨再也没有笑着。


“我知道自己不该那样去想。”

“可我总是忍不住……”

“也许我叫住了他,他还是会不可避免的逝去。但也许,也许呢?也许他的命运就会因我的介入而改变,至少……至少他不会那么突然就……”

“我很后悔,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是吗。可我觉得你完全不必如此自责,你不是神,再说了,神都没有义务拯救每一个人。”

“我知道的……”

“所以,你才会用这种方式弥补你当初的遗憾与后悔?”

“……”

“呵呵,真有趣。其实呢,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只沉默的羔羊。”

“而当人们欺骗自己,无视内心的时候,羔羊就会——”

“叮铃铃铃——”

一道不协调的尖锐声突兀响起,划破头顶蓝天。

“可惜呀,那些人从来都听不见羔羊的惨叫。”

“叮铃铃铃——”

电铃声急促震颤着空气,声波似要割裂我的耳膜。

“而你——还真是傲慢呢。”

“铃铃铃铃——”

我痛苦地捂住耳朵闭上眼,待到铃声终于结束,我缓缓睁眼,却见那人不知于何时离开。

浮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纸条,它正躺在我面前的课桌上。

我好奇地拾起了它,阅读上面的内容。

纸条上是一首抄写过来的十二行诗——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

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笛声,

吹笛者倚著窗牖,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咦?这是谁落下的?

奇怪?我刚刚……又是在和谁说话?

这是刚刚那个人落下的吗?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耳边的世界一点一点从安静变得嘈杂。

违和感渐渐消失,很快被我抛之脑后。

待我重新看清世界,却发现我正坐在教室里。

教室里一如既往地嘈杂无序,教室里的他们仍做着我无法理解的事。

我习惯性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座位——那里空空的,似乎少了谁……

少了谁呢?或许——原本就无人存在。

当人们对一件事太过习以为常时,渐渐就会忽略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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