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瑟九十九原创

引

景元皇叔做了新皇帝，我的父皇自饮了鸩酒，众人眼见着我母后苏灵儿一头撞死在了父皇灵前。

不想半月后，我却看见了一个和母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坐在了景元皇帝的身边，成了景元皇帝的新后。

听说这女子叫陈宣若，是新皇这些年一直挂在心尖尖上的人，他寻找这女子十多年，直到前不久才寻到。

1.

我是大庆朝皇帝的独女，是最为受宠的金宁公主，一夕政变后，我成了当今景元皇帝的养女。

景元皇帝和我父皇年龄不相上下，他们曾经是结拜的异性兄弟，在兵荒马乱的时代里，他们揭竿而起，为民请命，得了天下后，拥立了我父亲做了大庆朝的皇帝。

论能力，父皇不如景元皇帝，论才干，父皇也不如景元皇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皇位怎么就给了我父皇。

在景元发动政变前不久，父皇宠幸了一个美艳女子，这女子是父皇在京郊巡游遇见的青楼女子。

对此事反应最激烈的当属那时候还是皇叔的景元，他第一个找到了父皇理论此事，被父皇黑着脸赶了出去。

母后在知道此事后，与众臣找到父皇理论，作为一国之母的她是断然不能允许父皇将一个青楼女子纳入后宫的，奈何父皇被美色迷昏了头，不仅不听众人劝告，还说母后善妒，将母后软禁了起来。

母后这一软禁，便是三年，期间青楼女子生下了父皇唯一的儿子，被父皇封做了储君太子。

青楼女子被封做了贵妃，位高至此，她依然不满足，还多次怂恿父皇将母后打入冷宫，父皇听得耳边风多了，竟然也起了废后的心思。他全然忘了，当年在民间的时候，母后是如何为了他，才没了生育能力的。

那年我才五岁，父亲那会刚刚起事，我们一家人随着他颠沛流离，四处躲藏。因着叛徒的告密，我们家人的藏身之处被敌人发现了。

我们躲在屋后的一堆干枯苞米杆里面，企图混过敌人的搜查，不想那些人丧心病狂竟然将明晃晃的长刀对苞米杆一顿乱刺。

眼见父亲就要被刺到了，母亲见状翻身压在了父亲身上，长刀刺穿了母亲的腹部，母亲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刺入肉体和刺入苞米杆的感觉定然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撤回去的长刀上还有血迹，我们被敌人发现了。

就在我们以为就要完蛋的时候，景元叔叔带着援兵到了，我们得救了，母亲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自此后却不能再生养了。

父亲对母亲关爱备至，当着一众将士的面发誓此生即使绝嗣也绝不再娶。

然而，父皇在做了十年皇帝后，忘记了当初的承诺，不仅宠幸了青楼女子，还把善意来劝的母后软禁了起来。

在此期间，景元曾数次为母后求情，但父皇却为此大怒，不仅把景元赶了出去，还对已被软禁的母亲大肆折辱。

终于，一夕政变，天下易主。

景元登基后，原太子被赐死，青楼女子也一同被赐死。

景元叔叔不愧是和父亲一同打过天下的人，手段凌厉如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新皇登基大典后，我单独拜见了当今皇后，也就是那个和我母后苏灵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凤仪阁内雕梁画栋，陈设精美，苏荷香的味道淡淡地散在空气中。

座上的女子虽已年过三十，但却保养得宜，眉目如画，凤眼含情，身段窈窕，看起来仿若二八少女，美丽非凡。

我看着她，开口道：“我是该叫你母亲还是母后好？”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宁儿，你莫要怪母亲，我只是……”

“只是为了保住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吧！”我接口道，虽然我理解她，但是我的父亲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座上的女子沉默地看了我一眼，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抬抬手道：“罢了，你下去吧。”

我的母亲苏灵儿，是先帝的皇后，也是如今景元皇帝的皇后。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下撞死在了父皇灵前假死的，但事实却是如此。

我的母亲苏灵儿，她便是景元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景元为了她多年未娶，甚至为了将她推到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位置上，拱手将皇位让给了我的父皇。

可惜父皇始乱终弃，背叛了昔日的诺言，他虽有错，可罪不至死。

是以，我无法理解母亲如今依然可端坐在皇后之位却心无愧疚的做法。

2.

楚恒是景元唯一的儿子，这是他身边的一个姬妾所出，她在生下楚恒后不久便去世了。

楚恒的眉眼像极了当今皇后娘娘，很多人都说他们很有母子相，其实楚恒只是长得和他母亲相似而已。

我对景元皇帝的称呼从皇叔换成了父皇，楚恒则成了我名义上的哥哥。

我站在东宫门外对楚恒道：“楚恒哥哥，不想你今日倒是成了我真的哥哥。”

楚恒皱眉对我道：“你进来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被楚恒拉着进了东宫，桂花树下，他牵着我的手，对我道：“宁儿，我说过要娶你的，就一定能做到！你记住，你只是我名义上的妹妹！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楚恒的妻子！”

我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我是你父亲亲封的公主，你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他面上的神情僵了僵对我道：“给我点时间，我们会有办法的。”

我和楚恒在民间的时候就认识，他喜欢我，而我喜欢他，可是这又如何呢？

他的父亲，为了得到我的母亲，杀了我的父亲。

他竟然简单地以为我还会嫁给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父皇不管多错，不管他怎么对母亲，可是他对我是好的。

西域使者送来的葡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我送一些过来。

东湖送来的明珠，他也会让我先选，然后才会送给其他人择选。

就连南方送来的螺子黛，他也是要心心念念先给我一半。

他只是宠爱了一个青楼女子，违背了对母后的誓言，如此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父亲始乱终弃虽有罪，但罪不至死！

3.

我和母亲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景元皇帝大概是觉得有愧与我，不仅逢年过节会给我许多赏赐，平日里也对我很是纵容。

我仗着他的愧疚，在宫里肆意妄为，比如我会穿着和母亲相似的袍服在宫里游走，有宫人甚至会把我当成皇后娘娘。

景元皇帝生日宴的时候，我穿着一身艳红的舞衣出现了夜宴上，我要在景元皇帝的生日上跳一支惊艳天下的舞曲给他贺寿。

玉足轻旋，在台上铺好的白色宣纸上留下点点墨痕，水袖轻舞间，沾染着香味的粉色颜料渐渐勾勒出一副国色天香的牡丹。

裙摆旋舞，朵朵莲花在脚底悄悄绽放，柳腰轻摇，面纱摇曳，星眸含情，丝竹罗衣翩翩间仿若仙子下凡。

一曲舞罢，四周鸦雀无声，稍许后，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与赞叹。

有人道：昔日飞燕玉环也不过如此尔尔。

众人的眼中盛满了惊艳与赞叹，景元皇帝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不下，母亲皱了皱眉，起身退了宴席。

景元皇帝今日兴致颇高，他对我的送上的贺礼赞赏有佳，不仅赏赐了我许多东西，还赐给了我一壶皇后娘娘亲手做的佳酿。

为感谢皇帝的赠予，我上前给景元皇帝祝寿敬酒，一不小心，将酒水撒了他一身，我连忙跪下请罪，皇帝则摆摆手退下宴席前去披香殿更衣。

4.

景元皇帝离开宴席后不久，我也退了出去。

后花园里我见到了楚恒，我对他道：“父皇更衣去了这么久，我去看看有没有事。”

楚恒点点头道：“也好，今日父皇高兴，我等会和他提我们两个的事，请他想办法为我们赐婚。”

我看着楚恒的眼睛点头道：“好，我金宁此生非君不嫁。”说完从腰间取下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递给了楚恒。

这些年，我和楚恒虽也有赠礼物，但送如此露骨的礼物，这还是头一遭。

披香殿百合熏香缭绕，景元皇帝看似已换好了衣物，正靠在椅背上假寐。

我身着母亲惯穿的金线绣服盈盈道：“陛下可是累了？”

景元目露迷茫地看着我道：“灵儿你来了？”

我低头羞涩道：“我不是灵儿，我是宁儿。”

景元起身拥我入怀，对我道：“你知道吗？我等你了这么多年……”

……

当楚恒推开披香殿的门时，他看见自己的父皇衣衫半褪，正在和我在拉扯在一起，当下便不由分说将我抢过去护在了身后，我则躲在他怀中嘤嘤哭泣。

楚恒和景元的父子关系降到了冰点，母亲则拒绝再见到我。

只有我知道景元皇帝在披香殿的迷情熏香里把我当成了母亲，他确实只对母亲一人动心动情，这样子的痴情这世间实在少有。

此事后不久，景元皇帝便一病不起，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已是强弩之末，他临死的时候，将自己的皇位传给楚恒，并交代楚恒善待我们母女。

景元皇帝死后，母亲搬出了皇宫，在护国寺附近修了一座庵堂，代发修行，为国祈福。

楚恒登基后，欲立我为后，我却留下了一封书信踏上了南下之路。

5.

我在南方承包了一家布行做起了生意，第二年的时候，账房告诉我有个北方来的富商要谈生意，说一定要亲自见我才行。

当我见到富商的时候，只见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华服，一头墨发用白玉束起，刀削似的侧颜俊美无比，这人不是楚恒又是谁？

一年不见，他的气质比之前沉稳了不少，隐约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我对他盈盈下拜道：“民女见过皇上。”

他一边打量着我，一边扶起我道：“宁儿不必多礼。”

见我低头不语，他叹了口气道：“宁儿，这么长时间不见，本以为，我能忘记你，不想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朕这次来，是接你回去的，这里是我的两个意思，还未宣发，你选一个吧。”

我接过他手中的帛书，只见一道帛书上的意思是让我回去继续做金宁公主，择选自己喜欢的驸马；另一道则是宣布金宁公主卧病一年有余终于不治身亡。

我疑惑地看着他道：“你这是要我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死？”

他看着我道：“对，宁儿，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你我的情意自幼有之，我不愿见你流落在外，若金宁公主已死，那我封谁做皇后，应该都没有人反对吧？”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便道：“皇上请三四，我，并不愿做皇后。”

他看着我道：“人都说京城有位画本子写得极好的女子，待我细细查阅了你留下的书卷，没想写这些话本的女子便是你，你的话本在民间深受女子喜欢。”

他话锋一转道：“你放心，朕定会成为你想要的皇帝，我会和你写的故事里面的皇帝一样，封你为后的那天我会宣布大赦天下，同时也会宣布遣散六宫，朕此身无论生死，后宫就你一个妻子，绝无二心！”

离开楚恒这么久，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念他，也不知道他如今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纳妃？这些日子以来，我也很煎熬，乍然听到楚恒的这些话，我心下自是感动不已，可是想到自己始乱终弃的父亲，我又犹豫了。

我没有马上回答楚恒，只是说想母亲了，想回去看看她，当我在这个位置的时候，我终于理解了母亲。

母亲见到我后喜不自胜，在彻夜的交谈后，我终于做了自己的决定。

人世无常，我们都不能确定自己明天会遇到谁，发生什么事，我们能做的只有把握今天，做好当下的每一个选择，而我的母亲苏灵儿，她做了两任皇帝的皇后，对这一切的理解自是更加通透。

数日后，我同意了楚恒金宁已死的宣告，不久后楚恒大婚，娶我后。

婚后虽偶有意见相左，但倒也顺心顺意。

我为他生了三子一女，他欢心，我乐意。

儿子长大后，楚恒和我们商量想要退位和我一起过山水田园的生活。

这本就是我的心愿，儿子登基为帝后，楚恒和我找了一处园子过着清净的日子，这日，他拉着我的手道：“你当年是在披香殿是放了加料的百合熏香吧？”

我心下愕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旧事重提。

他拍拍我的手道：“我知道，你恨我父亲，他为了你母亲，逼迫你父皇喝下了鸩酒。其实他也是有苦衷的。

我父亲此生只爱你母亲一人，他发动政变是为了解救你母亲不假，但你可能不知道吧，那时候他已得了不治之症已时日无多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把你母亲让给了你父亲，虽然你父亲一开始信誓旦旦要照顾好她，但是最后却移情别恋，伤害了你母亲……”

我一直以为是楚恒在披香殿见到了他父亲景元皇帝轻薄与我，因此才与他决裂甚至害死他父亲，没想原是他父亲一早便有不治之症在身。

我讪讪对他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他握着我的手笑道：“这是父皇告诉我的，他说你有情有义，定然会成为一位好妻子，还让我好好照顾你，照顾你嘛这不用他教……”

我听着楚恒和我絮絮叨叨说着一些陈年往事，眼睛忽然一酸，原来我身边的人，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在保护着我，照顾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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