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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汁原味的文化自信
我的小镇,自然生态全变了,过去那种湖叉丘林自然村里消失不见,我经过三年多的辨认,基本上能分清东南西北,从那些残留的路面老建筑能有个大致的定位。不过,我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还没有一个精确定位。
小时候感觉遥远神秘的距离,现在感觉很近。这也难怪,地球都缩小了,去一趟湖南跟逛街也差不多,幽暗时空里那些记忆里的静谧的生活元素,几乎被踢出殆尽,好像将你与自然的联系,用利刃进行了仔细切割,成了一个蜉蝣生物。
以前,水牛是常见牲口,现在一头都不见,一夜之间灭绝,我去年在湖南曾国藩故居前见到一头,好像老有重逢,分外亲切。犁铧禾盆秧马之类家家户户必备,如今都成了古董,残存的儿时记忆,农耕社会的几缕残光。
幸亏我还是捡了一些坛坛罐罐,还有几个老油灯,黑乎乎的老家具门板,像一种奇特的粘合剂,修补我与那个自然村落时代的联系。这是家乡的味道,渗透童年的骨髓血脉里,表面上似乎不重要,实际上这是无形的根,精神的呼吸。
消失的东西,才会怀念,当时并不觉得如何。那些平常的水牛,放牛娃横笛牛背,乌鸦喜鹊在牛背叽叽喳喳,夏日雨后的彩虹,雨后荷叶上的青蛙,美则美矣,倘若你表现得多么热爱,那也是有病。
可是,那些美和苦难一起消失了,无影无踪,偶然也会梦里惊醒,像丧亲样疼痛。
古老的自然人文风貌,最好是原汁原味的保留,否则,进行现代性的创作,可能是一种保护性破坏。
不过,能保留一点比完全拆除,还是好些,总算留下一点影子和线索。
印度人依然将古老的印度次大陆,完整地保留下来,他们对所谓现代化嗤之以鼻,表现的文化历史自信,令人生出无限的敬仰。
所谓的龙象之争,恐怕是吹牛。实际上是捕风捉影,一个不会出现的现象。
为什么一直都在拆除?因为,没有建筑文化自信。不好才要拆,就像农民丢弃坛坛罐罐一样,终于可以住进鸽子笼,做个假城里人了。
为什么要进行创作?也是觉得原来的不好,才要发挥下遮丑。
古老的东西,原生态地展示,需要绝对的文化底蕴和自信。
那是一种骨子里的骄傲,跟我写诗歌一样,绝对不可以进行事后修改。
我们不要附庸风雅,不要洋泾滨,不要小资,不要修饰,不要,统统的不要。
那点素面朝天的胆识和风情,从宇宙亘古的荒芜和生机里,展示第一因,第一念,那时候,你才与她相识,知道自己的家和月亮在哪里。
我在读初中的时候,看过不少京剧。那时候,老爹的单位,隔三差五发两张票,去剧院看戏。我觉得挺好看,尤其一部《小五义》,进入剧情比较深。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京剧绝迹了,电视看不是一个味。打把式卖艺,耍猴的,说评书的,说相声的,都消失了。城管越来越威武,都能代替正规军了,不过,也快失业了,街头一个摆摊的都没有,跟狗舔的一样。
艾芜初到昆明,当街把一双新草鞋卖了,真是馋人。
我不想啥民主,只要能撤销城管,当街练回摊,也会大喜,感觉幸福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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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财”
如果这也算是文化的话,那么也是一种屁股上烙着一个“贱“字的文化。一个民族,得要有多贱,才会迷上这些东西,长久不衰?
张教授这篇的赞赏最多,确实发笔“贱财”。
电视剧其实也可以有点文化,别的不说,金庸的武侠也算一类文化,起码不贱。但是,大陆拍的肯定贱。
我不看电视有二十多年,偶尔去农民家坐坐,只看记录频道,动物和地球奇闻异事,据说这些片子没有一部是国产片,贡献不出来。
以前,我还看一类片子,就是抗日神剧,都是不写诗的时候,沉浸在民粹主义情绪里麻醉自己。跟吸毒一样。大约五年前,这个毒品彻底戒断了,连《亮剑》也看不下去,恶心,心智已经无法进入剧情进行自我麻醉,也就是我真的醒了。
地沟油毒食品毒鱼苗只是物质的污染,而大众精神污染环境更可怕。
真正的文学艺术,好比老叶鱼塘里缺氧的鱼,浮出水面,大口喘息。
隔离,然后接通遥远时空,才能有活的可能性。
诗歌的污染其实更深刻,超越社会语境,进入到诗性语境。
大陆诗人都有特定的土腥气,这不关西化语言的事,而是特定的思维模式和翻译语言等多种环境产生的结果。
他的诗歌写得越好,被人捧得越厉害,土腥气越重,这种情况跟电视剧其实一样,贱人只会捧贱剧。
所以,无时无刻不作回避性努力,成为避免大陆诗歌土腥气的挣扎,很辛苦啊!因为,到处是模仿和时尚,而你是多么的骄傲!这就导致了怪癖和孤独。
诗歌应该如此,而且也必须如此,你得奇装异服,只是跟贱区别一下。即使贱,也是自己独一无二的。修行则是相反,你得尊重每一个新人,回归群体,哪怕是猴群。
这个群体比猴群是远远不如的,从心智到感官。
这真不是故作惊人语,而是真相。
我在做一个回归人类的艰难努力,至今还不知道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这是我的最大的茫然。
边城,边寨人家的历史,跟先秦一样,才成为遥远的祖土,人类天下的一点线索。
苦难时代的书房和唯一道场是一个意思,无法忍受却必须忍受的唯一地方。
这个仓皇时代,我们幽恨无涯的生活。
也是重症患者。
所以,这个时代的诗歌表述,一定是匪夷所思的怪癖结晶,跟树胶类似,一味伤口的药,当然,药也可以是沉香或者马宝之类的奇珍异宝。
诗歌的陌生化是来自心灵对流俗的抗议,像汇聚壶口瀑布的水流,迟早会形成十里雷声的景观。
只是需要时间,还有人开辟源泉。
黄河水又清了,历史上出现过43次,每一次都有屠杀变局,随后圣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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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是一个虚拟的梦花园
梦里,一个女娃诗人在解读自己的二行诗一组,七八个两行,她吟出来后,那个幽灵般的我,也暗自心惊,谁知道被短信铃声吵醒好梦,那些诗歌都记不得了。
至此,我得出一个句子:诗歌是灵魂刻录的密码。
女娃诗人是谁?我又不是,那个旁听进行辨别暗自心惊的幽灵是我,又不是。
奇怪啊!奇怪。据说人有三魂四魄,它们难道也好互相说话吵架?互相质疑演戏和问答?
那些不记得的二行体诗句,像窗外蓝天飘散的白云,也像春天深处的一个念头,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无法精确打捞。她遗忘在一张网里,令人说不出的失落和遗憾。
梦里的她念出来的诗句,也像是岁月深处的灯盏,云雾山中的仙遇,梦散之后,原路都无门,找是找不回来了。可是,我怎么好像丢了东西似的?
我会找回这些丢失的东西吗?
真正的文学是一个虚拟的梦花园,让你尽情地捡回许多丢失在梦里的古董的赝品。真正的古董是别想碰到,赝品聊以解渴,你越渴越狂饮,越狂饮越渴,这个情景被称为阅读感动。其实,属于一个会做梦的人,对不太会做梦的人,设置的圈套。
我们在现实空间物像里,常常遇到梦境,所以,摄影就是梦,便是颠扑不灭的定义了。
人们相识相遇在充满幻觉的世界,包括爱和美的幻觉,价值和信仰的幻觉,权力和力量的幻觉,而不是相遇相识在脸熟的世界。
知人论世,我读你,其实是读你的梦的结构,当然是从你的脸谱皱纹上,发现你的沧桑。
黄河水在先秦应该是清澈的,后来,黄土高原上的原始森林遭遇劫难,才有了黄河。黄河泥沙一旦到了一个临界点,又清了,这跟治乱分合有一种天启性的对应关系。
可是,黄河水又会慢慢浑浊,一个王朝便从强盛走向末世。
这是大陆的谶语,与地球内部的谜联结在一起。
在未来,那些人类回望这个沙漠时代,表情恐怕很诡异,尴尬。
地狱里的人们,也有自己的幸福,而幸福大半依赖幻觉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