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8级是中国高招史上的一道独特风景。十年没有高考的学子们,在这一年,从工、农、兵、学、商不同职业领域,挤上求学的独木桥。
这群年龄差距近10多岁的特殊时期特殊学子,开始演绎独特的人生。而77、78级音乐人,则是这道风景中最奇特的一抹。与他们的老师作“人民艺术家”的诉求不同,他们从入学起,愿景就是走向国际。
初次接触这批特别音乐人是在八十年代初。那年,我去中央音乐学院去看一个在歌剧系读书的邻居。他给我介绍了同班、同寝室的刘D,并称赞他先天条件好,身躯伟岸、共鸣好,而他那个更适合跳芭蕾的体型,共鸣太吃亏。
78级歌剧系毕业演出,剧目《费加罗的婚礼》,我记住了胖胖的“费加罗”刘克清,也看到了饰演家庭教师的邻居,却错过了费加罗B角刘D的风采。
几年后,我以记者身份去中央音乐学院听毕业生作品音乐会。当年那几个作曲系的学生因获得不同的奖项,已经成名——77级瞿桑,78级谭桑、叶桑, 而名气最响的是个女生,但与音乐无关,就是因为写了小说《你别无选择》而灭掉一干当红作家的77级作曲系刘56。著名的叶桑有没有在场?抱歉,我忘了。
演出结束,观众散去,我们就在剧场的椅子上,有坐有站,闲聊带采访。
谭桑穿一件蓝色中山服,只系了两只扣子,可以看到里面是赤膊。
瞿桑一本正经,穿个T恤。而身材窈窕的刘56呢,两根绳子吊在肩膀上,下面是一块遮住胸部以下部位的筒状围布。我的同事、文艺部记者告诉我,那叫“太阳裙”。
那个时候,谭桑有名,名气不大,让他崭露头角的是《离骚》、《风雅颂》。瞿桑也有名,似乎得过什么奖,但还不如谭桑。倒是她如日中天。那时,她和瞿桑已结秦晋之好。但她那气质给我的感觉是这种人就不该嫁人,的确,她太脱俗。
当我探究她的人生背景时,我被吓了一跳,我被告知她母亲就是那个被伟大领袖点名“利用小说反党是一大发明”的人。而她的名字寄托了父母的希望,5、6就是音符。
专业上,第一个为大众熟知的是瞿桑,他因为电影《青春祭》的配乐而走红,到今天,我都能哼唱出那美妙的旋律“在那早晨的篱笆上,有一个甜甜的红太阳”。
后来听说他们婚变了,瞿桑搭上了新晋电影明星白L(就是前几年穿红军服爬泸定桥那位)。
本来,当时人们猜测瞿桑会出事在《青春祭》女主身上,因为她以“不习惯一人独睡”而闻名。
又听说,他们的婚约极其前卫,有个十年之约——保质期十年,十年之后,是否继续,甲乙双方另行协商解决。
保质期未到,瞿桑就变质了。
90年代初,她去了美国,在美国搜集蓝调音乐。过程让人惊心动魄。
蓝调音乐是黑人音乐,在那种充斥着酒精、大麻的味道的廉价酒吧里,采集音乐的刘56每天都是狂欢过后,迈过被酒精和大麻麻醉过去的七倒八卧的黑人身体,走出酒吧,穿过到处游荡着黑人的街区,回到自己的住所。
她的音乐,注定要在黑人味道之外,融进她的个人体验。
90年代中,工作关系,认识一个国家艺术团体的指导老师。我去广州,老师嘱我去看望她在广州星海音乐学院任教的儿子,令我意外的是,老师的儿子就是当年78毕业演出的费加罗B角刘D。
在只有一架立式钢琴和一只琴凳的琴房里,刘D老师在给一个男生练声。我讶异的是,男生竟然是通俗唱法,而不是歌剧美声。
见我提出质疑,他苦笑,说现在是通俗唱法的时代,学生毕业一般都是去酒吧和走穴,没人学歌剧。
进入新世纪,情况大为改观。刘56回来了。一场“蓝调与北京”的音乐会,让我们见识了何为蓝调。
对于媒体来说,她的蓝调经历比她的蓝调音乐更让人好奇。神奇的经历里因为有了大麻、酒吧和黑人而让人生出更多的联想。
刘D从广州回到了母校,继续教授歌剧,现在已是成就卓著的博导。
他显然度过了困窘期,在富裕起来的中国,歌剧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也不再可能去指导通俗歌手。
而他的同班、我的邻居,那个《费加罗的婚礼》里的家庭教师,在日本开办私人音乐教育,也小有名气。
成就最高的要数不修边幅的谭桑,80年代,他去了美国,师从小泽征尔。1997年为HK回归而作的《天地人》,使他享誉国际,但真正让他声名卓著的是《卧虎藏龙》、《英雄》和《夜宴》的电影插曲。
俨然已是国际级大师,有人称他是中国音乐人的骄傲。
当然,按照中国人的观念,最牛的还是叶桑,因为他已然是中国音乐界的最高领导——音协主席。
(文中提到人物,皆为业界熟知。鉴于未征得个人同意,并且涉及个人隐私,姑且不提名。反正都是大咖,不提名也是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