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李明如走进一号基地的那天晚上,他虽然还受心理暗示控制,但因为基因修改已纠正,他可以通过意志控制自己了。他在一号基地入口前清醒过来,联系前因后果不难猜出,自己成了试探谢荼的诱饵。
他在进入前,看了下谢荼给他的药剂。再看眼前的处境,很明显,谢荼对此早有预料。而他这次只是给他药剂,也证明他真的想要放手了。
谢荼给他药剂最初目的应该只是让他的安全多一份保障,他这么聪明,或许也已经猜到了,猜到自己其实早已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了。可是他不说,他尝试放手,又在身后默默守护。谢荼就像一个从没吃过糖的孩子,突然有一天他得到一颗糖,尝了尝,很甜。
但是没有吃过糖的孩子,第一反应是害怕。
他不敢尝第二口,深怕这颗糖会击碎他一直以来铸就的堡垒。
其实,他也是。自己对谢荼而言就是那人生中的第一颗糖,喜欢却又迷茫。李荼对他而言亦是,只是他比谢荼幸运一点,他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着他,只是他比谢荼不幸一点,他没有等到他喜欢的那个人长大。
世上没有感同身受,李明如和李荼没有,谢荼和吴文没有。
可李明如和谢荼有。
他们的童年是如此不幸,他们的亲情是如此淡薄,他们的爱情是如此的爱而不得,他们是如此的相像。以致谢荼第一眼就爱上他,他清醒后偶尔也生出谢荼是他爱人的错觉。那是因为,不论他们记忆如何错失,身体基因如何被修改,他们都在时间长河中一眼看到对方,看到另一个自己。
谢荼对他是爱,他对谢荼是跨越生死的知己。
他无法回应谢荼的爱,他甚至没办法为谢荼而活下去。
陈老设置了陷阱,他将计就计,以此了结自己的生命。他不想活了,因为李荼。但谢荼必须活着,他还有吴文。
他的死,对谢荼来说会是打击,可是这也是他彻底从过去走出来的契机。他终将埋葬在过去,但谢荼该有盛大的未来。
酒店内,吴文看着在房间里努力重新站起来的谢荼,他们在这个酒店已经待四天了。
四天前的谢荼,双腿完全使不上力,现在他已经能站起来一会儿了。休息的时候,谢荼会去记忆李明如传输的关于一号基地的信息,并且通知S国内的所有Ar成员做好部署。
他不在吵着要去找李明如,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带李明如回家。
吴文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一次次看着谢荼的背影。这个人总是往前走,偶尔回头看向他,眼神总是清明的,带些宠溺,却无关情爱。
他很想像以前一样,做些什么,让谢荼能够忘记李明如。可他不敢,上次他这么做后,他哥差点就真要把他赶走了。
吴文有时候在想,谢荼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呢?在李明如没有出现时,他以为谢荼对他是有那么一丝喜欢的,谢荼明确拒绝,可又会对自己好,记住自己的喜好,教自己为人处世。让自己有种错觉,谢荼只是情感反应迟钝,只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感情。
他一直这么欺骗自己,直到李明如出现。谢荼就像被人附身一般,无可救药爱上他。虽然后面知道有基因修正的原因,但是,那样热烈爱着一个人的谢荼,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爱到近乎病态却又纯粹到极致。
明明早就知道不是吗?自己执着什么呀,不过是少年时惊鸿一瞥罢了,怎么就记了这么多年。
吴文看着在光影前忙碌的谢荼,自己劝他放弃,自己又何尝不困在局中。“谢荼,我能不喜欢你了吗?”吴文这句话差点要出口,在舌边饶了一圈,到底没说出来。
“哥,Ar里的技术人员想办法调取到李明如附近监控控制权。”吴文刚说完,谢荼就抬头,瞳孔放大,吴文见此,眼神一颤,继续用刚才的语气,“我发给你。”
监控中除了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并没有任何人。谢荼缓缓抬头,有些迷茫的看着吴文。
“你看后面监控。”
得到提醒,谢荼立马顺着监控路线去查看。等查到第三个摄像头,吴文走过来从身后环住谢荼,握着谢荼的手将监控调到72小时前。
监控里,李明如被一群穿着迷彩服的人抬走,一群人走进旁边房子再出来时,手里就只剩担架了。
“技术人员试图提高像素,看清房子是做什么的。最后那群疯子一直觉得是个存放尸体的冷藏室。”
“他们为什么会把他放到那里去?”
“无法知道,但有人猜测,是我们近期活动干扰基地通讯,基地驻守兵没法及时和陈老他们取得联系。又怕……李明如尸体腐烂吸引丛林野兽,就把他放进他们的藏尸室。”
吴文这句话说得小心翼翼,谢荼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平时休息时间过去很久,他也没有继续训练。
等天色已晚,下午在外面与Ar成员交接任务回来后,吴文看见摆在谢荼旁边的饭一口没动,而谢荼整个人都藏在黑夜里,像是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吴文飞快开灯跑到谢荼身边,单膝跪在他身边,语气温柔轻缓,带着些颤音,“哥,怎么不吃饭?”
谢荼没有反应,等李明如叫了几遍,才把头转向李明如,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好像才反应过来吴文话里的意思,“吴文,我又站不起来了。”声音很小小到吴文凑近才听清,听清后又是肝肠寸断的苦楚。
谢荼尝试过了,他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好起来。可是仅仅是李明如尸体被搬动的消息就把谢荼的努力击碎的彻底。
而吴文独自好不容易用血拼好的心脏,因为谢荼一句话,又碎了。
吴文从没有这样一刻恨着李明如,他怎么就这样一死了之,他怎么能这样对谢荼。
也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哥,”吴文轻轻握着谢荼的手,像小狗一样用脸蹭着谢荼手背,抬头望着谢荼,“我帮你,我去把李明如带回来,好吗?”
谢荼下意识蜷缩起手,想缩回去,吴文稍稍用力不让谢荼退缩,站起来,双手撑在谢荼两边,将谢荼笼罩起来,借着背光,将嘴唇凑近谢荼额头,在还剩一点距离时停住,但一丝气息还是吹拂到谢荼额头。
吴文保持这样的姿势,向他的神明承诺,“信我,我会把他带回来。”
等房间里的门打开又关上,谢荼呆呆望着窗外的月光,然后像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呼吸,摔下床,挣扎着爬到门前,打开门,用尽对着黑暗吼道:“回来,吴文你给我回来!”出口的话却只有气音,吴文听不到。
谢荼想用光影联系吴文,可是光影让吴文设置强制休眠,打开只能看见界面却无法操作。在李明如传给他的消息界面有信息转移痕迹,转移人——吴文。
执政办公馆,吴忠和一众技术人员正在努力修复一号基地通讯系统。
“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修好。”陈老在旁边勃然大怒道。
“您稍等,李明如应该在死前传给谢荼基地布局信息,他们这几天攻击点都是直击要害,我们尽力用技术恢复,可是有些遭受到物理伤害加上我们现在断了联系,想要修好实在有些困难。”吴文满头大汗,五指翻飞,抽空向陈老汇报原因。
“物理伤害?那就派人去修啊,”陈老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谢荼在我的国家都有人手,好啊,真是小看他了。”
“基地前两个区已经派人修补,但三四区太过危险,以前都是靠四区特种兵维护,若是让普通人前往,怕是……”吴文继续道。
听到吴忠的话,陈老稍稍冷静下来,即使他初心已变,但多年来将人民放在首位思维让他无法让普通人去送死,“但是,基地通讯系统没有恢复,四区国家精锐也多分危险。那些精锐,国家培养他们实属不易啊。”陈老在李明如自杀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制约谢荼的筹码没了,谢荼肯定会咬住自己不放的。
即使他还有计划,可那个计划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风险太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走那步棋为好。
“等等,”吴忠在检查一二区刚恢复的监控视频,“您来看。”
“怎么了?”陈老走近看去。
“谢荼身边的吴文带一队人闯进基地了,已经闯到二区了。”吴忠敲击着面前的虚拟键盘,给陈老播放实时监控画面。
“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陈老一改先前焦虑,眉目舒展,语气轻松道。
“实行B计划。”陈老在象征国家至高权力的建筑里下达命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