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01
顾清又做了梦。
可当他睁开眼的霎那，那让他模糊中害怕难过的梦境，却清晰的消失了。
刺眼的光线透过深蓝色的窗帘折成破碎的柔和，他侧过头，看到同桌的睡颜，突然弯起嘴角，又突然僵硬沉寂。
一瞬间，大片大片势不可挡的热烈叫嚣着，汹涌着，张牙舞爪着，仿佛带着要将他吞灭殆尽的决心。
他站起身来，拉开了窗帘。在刺目的白光中，早已四顾无人。
02
空气中都是挥不去的夏天的味道。
孟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发酸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笨拙的可怕。
夏天啊，又一个夏天。她站起身来走在窗边，抬头看了看高高在上的烈阳，又低头看着兀自匆忙的街道。焦急，忙碌，冷漠，幸福，悲伤的形形色色，他们各自奔赴着自己的路，渴望成为星辰又被掩盖厚厚的泥尘。他们全都是她，他们全不是她。
目光突然迷蒙，心头涌起一阵悲悯。
她好像可以听到，听到心里头的小怪物轻轻地说：“你瞧啊，全都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的灰尘啊。”
眼睛扑闪了一下，又熄灭着空洞。
03
沙沙的翻卷声在时钟的滴滴答答里愈发多了起来，直到戴眼镜的中年女人神色严肃的敲着桌子：“停下！不许再写了，不然统统零分！”
身侧的林瑶瑶一边不满的嘟囔着“老巫婆”，一边不敢耽误的把空了一片的卷子交了上去。
转身就蹦蹦跳跳的来到了跟前，笑嘻嘻的道：“学霸同桌，你考得怎么样？”
顾清道：“还好。”
“那话怎么说来着，学霸说一般就是好，说还行就是非常好咯。”
像嘈杂的乌鸦。
顾清笑了笑，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没有说话。
今天是雨天，却没有风。班级里愈发压抑的气氛让人难受，雨水重重的敲击在窗户上，像在拼命的叫喊着什么。
“嘿，我找程子楠。”
他转过头，穿过纷杂的人群一眼就看到她，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又同时闪避开来。真奇怪，明明他也闪躲了，却觉得愤怒。
“孟艺！”少年奔向少女，彼此都带着笑意。他沉默着，无名的怒火却渐渐平息。瞥见男孩接住女孩递过来的书，挠了挠头，一起走了出去，就看不到了。
他们并肩的路越来越明朗，而他身处于白光之中，却再也看不清方向。
04
“顾美人，早啊！”林瑶瑶放下书包就凑了过来，笑嘻嘻的指了指前面的方向道：“听说昨天文艺委员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咯，你的荷尔蒙还真是无孔不入诶。”
“早。”顾清道。
“诶你这人顶没意思的。”林瑶瑶拿出早餐就拍了拍前面的女生，身边很快围绕了一群女孩。
刺耳的笑声标志着嘈杂的白昼又一次到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像一把尖锐的刀刃一点点剖挖着别人不愿示人的本该隐秘的痛楚，还浑然不觉的指着那人笑的像个无辜者的模样。
顾清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昨天面带红晕的少女和今天空空如也的座位与记忆中笑得开怀澄澈的面孔重叠，又寂静的分裂，残忍的竖立着盾牌隔绝过去。
而那疯狂又巨大的漩涡，就这样以悍不畏死的姿势在一片狼藉的往事里肆无忌惮的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