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市民中毒

   

  汩汩的泉水汇聚成一个方形水库,科萨特这个地方很奇怪,要吗两个月不下雨,要吗下起雨来连续半个月。晴空万里的时候,连屋外蓄积的水缸都枯竭了。大雨倾盆的时候,道路湿漉漉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泥泞的道路踩到坑洼中溅起水花,鞋子裤腿上都是泥渍,裤子湿漉漉的还滴着水。泥渍拥有很强的粘性沾上裤子很难洗下去,得用手使劲地揉,又得用洗衣杵不停捶打。小时候祖母不愿让我雨天跑出去,怕我弄湿屋子,也怕给我洗裤子。一旦洗了裤子,这半个月里根本干不了,我调皮捣蛋的湿了好几条裤子,祖母郑重其事告诉我:“凯恩,如果再偷跑出去,我不给你洗衣服。”我做着鬼脸,撅着嘴默不作声,祖母的眼神充分告诉我她不是在开玩笑,我只能乖乖待在家看着那些该死的符文,听着雨珠子打在窗户玻璃上的声音,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当我厌烦那些符文时,我用手指在玻璃上写着字,写着苏娜的名字,写着我又新发现哪颗星,窗户玻璃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只有我能看懂的特殊文字,祖母每次皱着眉头擦着被我画花的玻璃窗。

  孩子们都喜欢下雨天,麦伦的爸爸麦瑟夫先生最讨厌下雨,仿佛老天跟他作对似的。每次他播下种子,阴云密布,麦瑟夫先生捶足顿胸道:“怎么,偏偏这时候下雨。”

  麦瑟夫张罗孩子们替他铺好薄膜,以免那些种子被雨水堙没。当然孩子们还是要好处的,麦伦的妈妈洛因女士烧得一手好菜,为了犒劳孩子们,买瑟夫先生会留孩子们在家吃饭。

  所以孩子们喜欢下雨天,更喜欢去麦瑟夫家蹭饭。玛瑞指着乌云穿过的天空说:“看,要下雨了,咱们去麦瑟夫家。”

  大伙相视而笑,手拉着手哼着小曲,踩着魔鬼步,全都涌向麦瑟夫家。麦瑟夫手摁着额头,耸耸肩,苦笑一声,热忱地说:“孩子们,你们来的正好,需要你们的时候到了。”孩子们像发了疯似的奔跑起来,拿起薄膜两个人搭配着从这头到那一头,像个跳蚤似的跳来跳去。

  我时常能梦到儿时的快乐时光,现在想来只能怀念了,我们毕竟不是小孩了,而麦瑟夫先生近来身体大不如从前,租出去大片土地,自己收着租过得逍遥的小日子。

  祖母着急忙慌进屋对还躺在床上嗜睡的我说:“不好了,凯恩,许多市民出现昏厥呕吐的现象。”

  我从床上连忙爬起来,揉揉眼睛,痴愣愣看着祖母问:“怎么会这样?”

  祖母说:“费斯凡已经着手调查水质问题,可到现在都没查出个结果。”

  我懵里懵懂地问:“费斯凡确信说是水库引发的吗?”

  祖母摇头叹息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听他说他让王下令通知全城市民切勿引用水库的水。”

  我赶快穿好衣裳去看看状况,恰好碰到神色匆匆的露娅,她的脸色苍白,我喊了声:“露娅女士。”

  她停下脚步扭过头来,我见她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哭过,我急忙问:“露娅女士,出了什么事。”

  过了很久她蠕动嘴唇才蹦出几个字:“苏娜……她……”没说完话,她掩面抽噎起来。

  “她怎么了?”我抓着她的衣角,过后我觉得有些失态,连忙又松开手。

  “早晨还是好好的,突然说头昏呕吐,找大夫看了也找不出原因。”露娅忧心忡忡地说。

  “是用了水库的水吗?”我突出奇想地问道。

  露娅嗯了一声,显然对我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没反应过来。

  苏娜脸色苍白,微睁着眼,嘴唇干裂,仿佛就剩一口气了。见我来了,她打起精神悲怆地说:“凯恩,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紧紧抓着她的说:“苏娜,千万别瞎说,你会好好的,没事的。”

  露娅捂着嘴偷偷躲到客厅去了,我说了许多安慰苏娜的话,又提醒露娅千万别饮用水库里的水,露娅一脸茫然地望着我。我一时半会没法告诉她实情,我坚持说:“你听我的就对了。”然后她似信非信地对我说:“我知道了。”

  我跟露娅道别后,一路飞奔去水库找费斯凡。水库在半山腰一块凹起来,特别显眼瞩目,形似四方体的平面。

  费斯凡用试管提取水库里的水专心致志观察着,由于前阵子下过雨,周边的土质比较湿滑,我得折一根树枝当拐杖。我小心翼翼踩着小碎步,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来到跟前,俯着身轻声问道:“费斯凡大人,有何发现?”

  费斯凡摇摇头说:“目前还不知道状况,得拿去实验室观察一番。”

  我好奇地问:“费斯凡大人,你怎么知道是水库的水出现了问题。”

  费斯凡得意洋洋地说:“能让市民一时间全体中毒,水库下毒是最直接的方法。”

  费斯凡拿着试剂到实验室检测去了,我去见了瑞撒,他急得团团转,为此事急得吃不下饭,瑞撒手交叉背后气恼恼地说:“一定是有人蓄意下毒,如果让我抓到严惩不贷。”

  我说:“到底会是谁下得毒呢!”

  瑞撒喟然长叹道:“谁知道呢!真让人头疼,刚登基就发生这样的事。”

  瑞撒心情十分糟糕,这也难怪,毕竟刚登基就面临这样的难题,换做谁也不愿看到。对他来说心怀的是天下,是他的子民,而我很自私,心怀的只有苏娜一人。

  费斯凡从实验室回来,脸色不太好看,其实我们不问,就从他脸上看出结果很不理想。

  瑞撒急忙问:“费斯凡大人,情况怎么样?”

  费斯凡长吁短叹道:“启禀王,恕下臣才疏学浅,束手无策。”听完这个结果,瑞撒瘫软在宝座上,仰起头长叹一声:“连你都束手无策,那该怎么办?”

  费斯凡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我直接了断地问:“费斯凡大人,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费斯凡挠挠头说:“凯恩大人,说来让你见笑,其实我也没想到方法,只是从古书上看到,说遥远的古代有一种神树可以化解世间所有的毒。不知道真假,既然书上这么写我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瑞撒从宝座上站起来,兴致勃勃地说:“既然有一线生机,咱们绝不能放弃。”

  费斯凡很为难地说:“王,话是这么说,可眼下毫无头绪,神树不知道在哪,也不知从何着手。”

  瑞撒眼睛瞥向我,嬉笑着说:“这你放心,有凯恩在,我想找神树应该不成问题。是吧!”

  瑞撒用那种信任的眼神凝视着我,我自信满满地说:“如果真有这种神树,我相信一定能找到它。”

  费斯凡似乎没听明白我和瑞撒的谈话,我猜想他肯定以为我在吹牛。他张大嘴巴惊呼道:“天呐!凯恩大人,你还有如此本领,恕我平日里眼拙了。”

  我命人去御膳房找来些细盐,他俩像看杂技表演一样看我表演。我把盐摊开,又合拢,再摊开,如此反复几次,我微微一笑说:“我知道在哪了?”

  瑞撒平日只听我跟他说起占卜的奥秘,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我小试身手,至于费斯凡眼睛都快瞪出来,舌头伸得很长。

  我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细盐说:“在帕瑞纳。”费斯凡往前走了一步,走到我对面,重复地问了我一次:“帕瑞纳?”我点了点头。

  他命人拿来地图,他在地图上地毯式搜寻着,仿佛一只猎豹寻找他的猎物。他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的每个位置,生怕错过什么,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指着地图上隆起的地方,拍手跳起来:“我找到了,在这里,真是神奇啊!这个地方似乎跟古书上描述所差无几,不过……”

  费斯凡蹙着眉头,仿佛有着无法解答的心事。

  瑞撒慌忙问他:“怎么了?”

  费斯凡说:“这个地方据我所知,是原始社会部落聚集地,我们贸然前往不知会怎样?更何况我们如何跟他们交流。”

  我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如今还存在原始社会?”

  费斯凡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书上是这么记载的。”

  瑞撒苦恼地说:“那眼下该怎么办?”

  费斯凡若有所思,露出笑容说:“其实有个人可以帮我们,他精通任何语言,不过……”

  瑞撒追问道:“不过什么?”

  费斯凡说:“只因这人脾气古怪,不愿与官府的人打交道。”

  瑞撒用手托着下巴说:“难道你说的是他?”

  费斯凡有些惊讶,过了半响才说:“难道王听说过他。”

  瑞撒说:“我曾看过卷宗,有他的记载,他曾当了几年官。”

  费斯凡说:“是啊!可惜他为官清廉,不愿与他人同流合污,弃官而去。如今在家写书,要不去学堂给人代课。”

  瑞撒附和地说:“可惜了这样的人才。”费斯凡说:“如果有他相助,估计我们跟原始部落交流就不成问题了。”

  我插嘴道:“他在哪呢?事不宜迟,派人去请过得了。”

  费斯凡连忙摆手道:“这人一般人可请不来。”说着他眼睛故意瞧着瑞撒,瑞撒是聪明人,一点即懂。

  他挺直胸膛,伸伸懒腰说:“好吧!这样的有志之士,我去请。”我好奇费斯凡和瑞撒对此人高度评价,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叫德兰诺,五十余岁,脸上长着一小撮胡须,穿着一件陈旧而又古来的大褂,手上拿着用红墨笔标注满满的一本跟他衣服一样旧的书,看上去有些像古书,他摇头晃脑在那朗诵着。

  我和瑞撒来了,德兰诺假装没看见也不站起来迎接,也不吭声。惹恼了瑞撒身边的卫兵,大声呵斥道:“老头,还不跪下接驾。”

  瑞撒制止道:“休得对老先生无礼。”德兰诺伸个懒腰抬起头瞄了一眼,继续低着头看着书,漫不经心地说:“这就是咱们的新王啊!狐假虎威啊。”

  瑞撒双手作揖道:“先生见怪了,是我管教不严,还望您见谅。”

  德兰诺用手捋了捋胡须说:“不妨,其实看他家的狗是不是咬人的,就知道他家主人是什么人了。”卫兵脸通红,气得敢怒不敢言,我心里偷笑,想着:“这老头分明是骂瑞撒管教不严,骂卫兵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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