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爱情》中,江家老三江卫民人到中年下岗回家,和媳妇许红天天在家好吃懒做兼啃老,安杰看不顺眼又推不出去,只能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安杰嫁给江德福后,日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
尽管生养了五个孩子,可有小姑子德华全心全意地帮衬,又有江德福的实力宠妻加理解体贴,日子无波无澜,幸福平静地便步入了老年。
退休后唯一的不痛快便是来自这老三江卫民。其他孩子都是要多出息有多出息,婚姻孩子一样都不需要父母操心,各自在外成家立业,且都混得风生水起。
特别是江亚菲,事业顾家两不误,一直待在父母身边,既有孝心又有能力地为日渐年迈的父母各种排忧解难。
唯独老三卫民,先是上山下乡回了父亲老家当了农民,后来不顾父母的百般阻拦招工进了当地县城的工厂成了一名工人,并娶了当地普通家庭的女子许红。
生下孩子后又理直气壮地将嗷嗷待哺的女儿丫丫送到父母身边让母亲安杰带。
安杰年轻时自己的孩子都没这么费心过,到老了反而被困在家里奶瓶尿布不离手地带起了孙女。
反而不如人家葛老师,嫁给王政委做续弦,还能一身轻松地天天和老伴出去跳广场舞去。
看在小孙女的份上安杰虽有一肚子怨言却也只能隐忍下来受累那几年。
谁知好不容易把孙女丫丫带大送进了幼儿园,江卫民又夫妻双双下岗,断了生活来源,于是回青岛父母家啃起老来。
安杰这个闹心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看着年富力强的儿子儿媳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饭也不做,卫生也不搞,孩子也不管,工作也不去找,安杰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又不能不管他们,只好自己到处留意帮他们踅摸适宜的工作。
这天正好在路边电线杆上看到贴的小广告:干洗店转让。
安杰不禁动了心,又是打联系电话又是集资凑钱的就想帮卫民两口子把这店盘下来有个营生做。
谁知自己兴兴头头一阵忙,和卫民两口子一说人家倒不乐意了,嫌给人洗衣服这活又累又丢人,儿媳许红竟直接和婆婆安杰一句对一句地顶撞上了。
门外的亚菲听不下去了,直接进门收拾卫民两口子,一针见血地指出卫民混到如今这地步,根本不是什么做了江家的替罪羊,而全是自己一意孤行,选择失误的结果。
江卫民和江亚菲是双胞胎,适龄的当兵机会是被安排在岛上当兵,江亚菲欣然从命,成了岛上的一名话务员。
江卫民嫌从出生起就窝在岛上,极力抗拒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当兵,抵死不从,错过了当兵机会。
第二年赶上的却是上山下乡,父亲和他一说,卫民便也勉强答应了,于是回乡当了农民。
卫民的处境一直是安杰的心病,安杰反复告诫卫民在乡下再熬熬,等待回城机会。
卫民却熬不了了,在乡下只待了一年,正好赶上县拖拉机厂招工人,卫民便应召进厂。
这一去人生方向便大局已定,只能顺其波逐其流地在当地结婚生子,即使父亲是江司令也鞭长莫及。
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终至和兄妹们的命运天悬地殊。
不过江卫民混到如今这地步,真如江亚菲所说和父母无关,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吗?
其实这话也不尽然,江卫民在重大人生选择前那样一意孤行绝对和父母脱不了干系。
忽略
江卫民和江亚菲一起出生,受欢迎程度却迥然不同。
因为他出生时已是江家的第三个儿子,江亚菲却是父母的头一个闺女。
江亚菲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纵得她天不怕地不怕,在岛上比男孩子都野:
身手敏捷,经常追着男孩子满岛跑;
打架的话,两个男孩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倒被她打得头破血流;
伶牙俐齿,出言就怼人,比她大好几岁的王海洋在别的孩子跟前很有威信,却经常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江卫民就不这么招人待见了,上有两个调皮捣蛋的哥哥,已让安杰费去了大半精力。
另有两个需要疼的宝贝闺女,卫民夹在中间,父母留给他的爱心和耐心少之又少。
卫民要想刷存在感,只能靠哭,靠闹,靠告状,靠唯唯诺诺、做父母的应声虫,要不就语出或惊人或雷人来吸引别人关注的眼球。
大哥卫国要当兵,且一心要到中苏边境的前线去,父母怜大哥年纪小不想让他去,大哥为此事闹绝食,那几天全家人都为大哥揪着心。
后来父母拗不过大哥,同意他参军后看全家隆重的,又是开欢送宴又是照全家福,父亲还专门请了一天假陪大哥去打靶,整整一筐子弹让他尽情地打,把大哥都快乐疯了。
二哥卫东当的是伞兵,因为飞行员没被选上父母也是百般照顾二哥的情绪。
虽然父亲没答应带二哥去打靶,母亲没答应照全家福,可在码头送别时看到二哥躲在舱里不露面,母亲立马泪崩了,后悔的什么似的,并承诺回来就带二哥去照全家福。
轮到自己要去上山下乡了,母亲自打听父亲回来这么一说就不乐意了,可也没逼父亲给自己另谋出路,就那样不痛不痒地等到送别。
在码头上母亲始终撅着嘴,看不出是心疼自己,还是嫌自己当了农民给她丢人了,反正态度很别扭,还得自己说点俏皮话逗母亲开心。
弟兄三个,送别的待遇那是一个不如一个,父母的牵挂之心也一个比一个少。
正因为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漠视跟忽略,卫民才执意选择不留岛当兵,他就是要离开父母身边,走得越远越好,哪怕是出岛当农民。
背锅
父母不光是对卫民忽略,还常常让他背黑锅。
饭桌上,女儿“哼”江德福没脾气,卫民不长眼地也跟着“哼”,头上却被父亲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
卫民不服:
“打我干吗呀?”
“叫你哼!”
“她们也哼了,为什么不打她们?”
“她们是女的,我不打女的。”
话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却很伤人。
德华被老丁拒绝,饭桌上低气压。德华心情不好,搁下筷子弃饭而去,剩下的人谁都闷头吃着饭不敢说话。
亚菲吐了吐舌头,亚宁心照不宣地跟着,卫民这时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们都是吊死鬼呀!”
自以为很幽默,偏偏是那样不合时宜,安杰正心情复杂无处发泄,又用筷子狠狠敲了下卫民。
原来不光父亲偏心,连母亲也这样,在卫民看来。
孩子们惦记母亲让姑姑锁起来的桃酥,卫东嘴馋却机灵,一早就用铁丝捅开锁,自己吃独食,偷着吃了好几包。
终于良心发现,在剩最后一包时分给大哥卫国吃,却被亚菲和亚宁发现了,为把她俩也拉入自己阵营,弟兄二人就也分给了她俩一人一块。
这些和姑姑睡一间屋的卫民独独不知情。
亚菲又机灵又胆大,也有样学样。趁母亲去服务社的时候也如法炮制,用铁丝捅开了锁,要取桃酥。
谁料这次被卫民撞个正着,卫民看她这轻车熟路的架势,知道不是第一次作案,义愤填膺,就喊:“抓小偷!”
被亚菲抢上来一把摁在了地上,直到他讨饶并逼他拉钩立誓,答应不告密才放他起来。
亚菲郑重地取出了一块桃酥,要递给卫民,一转念又给了亚宁,口里还说:“亚宁小,应该先吃。”
谁料这是最后一块,卫民白流了半天口水。
于是气急败坏,不管不顾地大喊:“抓小偷。”直到母亲从外面闻声进来,亚菲亚宁早识时务地躲自己房里去了。
安杰看着空空如也的桃酥包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打上了在旁告状等待处理结果的卫民。
卫民委屈地带着哭腔:
“打我干什么?”
“我打的不是好人,是小偷。”母亲振振有词。
“我又不是小偷,她们才是小偷,我没偷……”卫民抽泣道。
“打的就是你这告密的!”母亲横竖都占理。
在卫民的成长过程中,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难怪长大后的卫民坚持认为自己是这家里唯一的替罪羊。
孤立
卫国和卫东从小一屋睡觉,感情好得像连体人,整天形影不离的。
无论是悄悄给狗偷肉,还是偷吃家里的桃酥,都瞒哄不了同住一室的对方,只好把对方发展成自己的同盟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卫国挨了父亲的胖揍赌气不吃饭,卫东半夜起来偷着给哥哥煮荷包蛋,即使在旁看着直流口水也要强咽下唾沫紧着哥吃。
这样日积月累培养出来的兄弟情深卫民是捞不着的。
他晚上和姑姑一屋睡,姑姑照顾他虽然无微不至。
可这个年纪的他更需要的是一起捣蛋的玩伴,一起共享秘密的同盟,一起吐槽不平发泄不满的知己,这些他全没有。
在家中,除了大哥二哥关系铁瓷外,亚菲和亚宁两个女孩子合住,又是关系自成一派。
两人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做作业,一起悄悄说知心话,遇到难处有人帮衬,犯点错误有人包庇。
加之卫民身板不如兄长强壮,又性格软弱,女孩似的动不动就爱哭,在外受欺负是家常便饭。
不是需要哥做主就是需要亚菲帮忙,所以大家都嫌他累赘,不愿意带他玩。
于是,剩他一个形单影只、孤立无援,父母不喜,兄妹排斥,只好靠搞事、告密等行为引起父母的注意,靠巴结、讨好获得兄妹的援助,谁知越是这样越不招父母待见,也越来越被兄妹轻视。
长大后的江卫民首先想到的是逃离
第一个念头便是离开家,外面是风刀是霜剑他没有亲历过,但直觉告诉他只要离开家哪儿都是好的。
所以不管不顾地宁肯上山下乡当农民也不留岛当兵。
其次是对父母不信任
父母让他静待回城机会,他压根没听进去。
潜意识里觉得父母把他扔乡下,可能早忘了有他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了。
所以只要有丁点机会,他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哪管这稻草能不能悬住他的后半生。
然后是性格缺陷
卫民的性格,懦弱是先天的,自卑是慢慢养成的。
由于长久在家里被忽略、被打压、被孤立,卫民的自我认可度甚低。
在找对象这件事上,卫国带回一个唱戏的白红梅,人家有貌又有才艺,安杰见了横挑鼻子竖挑眼,始终觉得人家配不上自己优秀的大儿子。
可卫民局囿于自己是县拖拉机厂的工人,即使他本有着高干家庭的背景,可在他心里,只觉得自己是司令家最不被重视又没出息的小儿子。
于是遇上小市民家庭,要才没才,要貌没貌的许红那也是求之不得,娶回家被压一头也心甘情愿。
至于像亚菲说的人家上山下乡的混出人样来的人多了去了,她心里想说的是王海洋,江卫民当然比不了。
江卫民学习打小就没开窍过,人家王海洋却一直爱读书;
王海洋又是独生子,绝对是被心灵富养长大的,不像卫民内心带着被打压的创伤,带着自卑的烙印,做啥都没底气。
又因为生活环境安逸又富足,也不像江昌义有被命运摁到底层急于翻身的强烈愿望和内驱力,所以出是出去了,至于闯出一番事业来不啻于痴人说梦,既没那胆量也没那本事。
把一辈子的不成功都归结到原生家庭上的论调当然很偏颇,可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换一种教育方式,孩子的人生际遇或许将会大不同。
具体到江卫民,安杰夫妇只要给到和别的孩子一样的尊重、公平、信任,他的人生之路或许会顺遂许多。
希望每个父母都能在养育孩子这条修行之路上,不断进步和成长,和孩子一起成为更好的自己,做彼此强大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