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升职

整整一个春节，杨柳一直陪着女儿和公婆，对大头避而不见。她的内心一直矛盾着，纠结着。女儿第一次用强烈的态度表示了对此事的意见，公婆虽然态度婉转，但她明白他们也是无奈。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杨柳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立春已过的天气，空气中隐隐传来了草木的清香，西窗边的一株桃树枝桠渐渐饱满起来，一些芽苞陆续地探出了小脑袋，就像刚刚发育的少女一样，吐露着娇嫩的颜色。

“春天已经来了。”杨柳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她忍不住又想起了大头，前两天在桥墩那边撞见，大头虽没说话，但他的眼神里打满了问号，杨柳当时狠着心从他身边走过，就像陌生人一样的冷淡，她觉得大头一定明白了她的退缩，但大头不会理解她的难。“唉。”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呆呆地望着天边的月亮出神。

节后上班的第一天，杨柳便接到了一个好消息。

“杨柳，你到办公室来一下。”车间主任杨姐看到她便亲切地招呼着。她便随着杨姐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杨柳，经厂办领导的研究和确认，你是个有能力，团队意识强的人。所以他们决定任命你为车间副主任。”杨姐的声音响亮而清澈，办公室其他同事便鼓起掌。

“真的吗？我我可以胜任吗？”杨柳一下子接受不了，竟有点害羞起来。

“大伙的眼光不会错，杨柳，大胆地干吧。”杨姐微笑地鼓励着她。

“嗯嗯嗯…”杨柳拼命地点头，她的眼眶渐渐泛起了一股激动的雾气。

那一天，她把位置搬到了杨姐的对面，虽然这次升职意味着她以后不用在车间干活，收入也比之前增加不少，但她觉得肩上的责任似乎更重了。杨姐让她试着先排班和统计车间员工的每日产量，这对于初中未毕业的她来说，比下车间干活还难。但她内心一直不断鼓励着自己一定行的，当初一进厂就做着最苦的普工，她不是也咬着牙熬过来了吗。

那晚她回到家，把这一好消息立即告诉了女儿。

“妈妈，你真棒。我也要在学习上抓紧，争取考到重点高中去。”女儿开心地向她袒露着心迹。

“乖，你一定行，妈妈相信你。”她微笑着鼓励女儿。

连着两天的学习统计，那些数字让杨柳一开始便阵阵地晕眩，从小就对数字敏感的她，对于一些数字的换算她拿捏的摇摇晃晃，但她是个性格极强的人，即使此刻她还难以掌握，也不允许自己出半点之错。她记得父亲在世时曾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便觉得自己只要用心去做，就一定能做好。

这一天下班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她推着自行车刚走出厂门口，看见大头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对面一动不动。

“嗯，你来了。”她对着他打招呼。

“嗯。”他简短地回答后，便沉默地和她一起并肩走着。

“大头，对不起。”杨柳知道大头虽不说，但他等着她解释。

“发生了什么事？”大头转过头来问她。

“大头，我们分手吧。”杨柳突然停下来对他说。

“柳，发生了啥啥事了，为为啥会这样。”大头停下来，看着她问。

杨柳注视着眼前的大头，此时夕阳出现了五彩的霞光，跌入云层的夕阳，仿佛透射着一天中最绮丽的色彩笼罩在他身上。但春天的美丽和他脸上的表情却截然相反，大头的眼神里满是焦急和疑问，穿着薄棉袄的他，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大头，我是一个寡妇，我身后还有一家老小，他们的意见，我必须通过。你明白吗？”杨柳只能慢慢说出实话。

“我我理解，柳，不不要急，我等等你。”大头禁不住拉起了她的手。

“大头，如果家里不同意，我没办法。”杨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渐渐浮现着一层落寞。

“发发生任何事，我我都会陪在你你身边。”大头的认真，让杨柳忍不住地难过着。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她爱着的人。她不知该怎么办。女儿今年就要中考，她一定不能再去影响她的心情。但她看到大头难受着，心便一阵阵地软下来。

“柳，年年外有一期期工程要要忙，我我最最近就就不来打扰你，你你安心顾顾好家里。”大头的话，处处为她考虑着。

“嗯，好。”她忍不住捏紧了他的手。

“有有啥事，别别一个人扛着，你你记住，我一直在你身旁，一直在。”

“好。”

俩人彼此约定着，直到夕阳渐渐地散发薄弱的光辉时，杨柳才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而站在原地的大头，望着她的背影，眼里露出了一层忧伤。仿佛有种预感，他与杨柳也许走不动一块儿了。他明白杨柳此时的压力，便不愿让她为难，觉得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像从前一样，远远地观望着她。想到这里，他的心突然有股莫名的绞痛。不知为何，每次他一想到与杨柳分手，便觉得忧伤，但他不愿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他不想给杨柳一丁点的压力。

暮色越来越浓的时候，夕阳笼罩着一个孤独的背影，他慢慢，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家。唯有影子伴在他身边，拖着长长，长长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