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算是农村人，但我在东北农村生活过，只是没有足够长，所以并没有真正将那份泥土气息深入骨髓。于是我对农村的印象很片面，就在脑海里的都是些如同短视频一样的记忆碎片。但我这位大姨夫是地地道道的东北农民，不过我没和他在一起生活过所以从不知道他有没有或者说是如何从事农活儿的。他老人家在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的去世乃至他的生活都与我少有交集，我们之间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只能说是因为亲属关系让我们之间有了交集而已。然而，我最近总是想起他。

谢文发，这是他老人家的名字。我是默念了许久才在记忆深处将这个名字找到的。在我的印象中，他有些驼背，偏瘦，但个子应该是蛮高的，手很大，国字脸，肤色是今天流行的咖啡色，应该是很喜欢抽烟喝酒的。家里的长辈都称呼他老谢。

最深的一次记忆，是老舅开车拉上了所有的亲友去大姨家串门，应该是在春节时候。那晚我们都住在大姨家，我和其他人睡在暖炕上，大姨夫睡在柜子上。他骂我是老陈家的小兔崽子，我就回骂他。但在这段奇怪的记忆里，大姨夫并没有生气，而是笑呵呵的和我互相贬损，只有我被气得记忆深刻。

再很多的记忆都模糊了，破碎了。但最近我却在每每失眠时想起大姨夫，尤其是他的脸，那张褶皱纵横的脸，那张无力的脸，那张低眉顺眼的脸。偶尔他会笑，笑的时候就会从鼻子里喷出烟雾来，像一条龙，一条活了几百年的龙。我自己也纳闷为什么会忽然想起他，直到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褶皱，但脸上的无力和低眉顺眼让我忽然很想对他老人家说声对不起，对不起自己小时候对他的无理，对不起自己长大后的忘记。

大姨夫，一位在生活中努力过的亲人。无论你的生活怎样，你的脸上刻着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相似的印记。

在另一个世界里，不知道大姨夫会怎么重新来过？在另一个世界里，不知道自己以后可以怎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