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是什么?对于玛丽/克鲁什霍娃来说,它是赝品,是小心翼翼的游走在鉴赏家的刁钻眼神中。是一间不起眼的布鲁塞尔画廊,开画廊的钱还是安德莉亚给的。眼中的疲惫和失落已经像灰尘一样积聚在逼仄的长廊间。
所以当人类巨富让她去杜普雷画廊的时候,她的眼里还是熙熙攘攘的比利时购物人群中年轻靓丽的女装。身着唯一一件还算凑合的莎莉/斯坦利上衣的玛丽/克鲁什霍娃,握着发白的拳头,在布鲁塞尔的雨中,莫名有了巨大的勇气。
工作人员带领她走过灰色前厅,直到通体白色的房间里,守旧主义,极简主义。玛丽是有点疑惑的,那个曾在澳大利亚演讲的他,蓝色眼睛,略微大块的头颅,无边框圆形眼镜狡黠地将艺术和商业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组合起来看,他带着难以信服的亲和力,真的会出现在这里吗,还是全息投影……
她包住另一道门的黄铜扶手,凉飕飕的气息扑面而来。黑暗。亮光。模糊不清。她能察觉到自己的一只脚踏了空,凉丝丝的雨点飘过打在她的大衣上。
世界仿佛一首歌,现在是倒放。巴塞罗那奎尔公园令人眩目的碎马赛克剪贴先是包围了她,粉红色宅邸静静等待雨丝的洗礼,像是大块的粉色拼图糅合进了玛丽的色觉系统。满眼都是亮丽的瓷砖拼贴,还有西班牙秋天的季节性美丽。人类巨富就坐在长椅上,脚下是还未腐烂带着泥土芳香的树叶。一个盒子,带笛孔的长骨,三块古老的线路板,一个光滑的赤陶圆球,一截手指长度的人类腕骨,光滑镶嵌瑰金长杆。思想盒是一首诗,你要去寻找它。
玛丽/克鲁什霍娃想不到的是前几天还爱护有加的莎莉/斯坦利上衣即将成为旅馆清理人员的垃圾。当她走进岱纳区时,腐烂潮湿的气味,闪烁不止的灯管与她用信用卡点堆积的高贵格格不入。安德莉亚在乱糟糟的小桌上煮咖啡,传来廉价咖啡的化学混合气息。阿兰,他会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阿兰是通过全息电子屏联系上玛丽的,离开她的画廊之后,他时常浮现的鬼魅笑容又出现在对面,随之出现的还有意味深长的“我知道盒子的下落,带上你的钱。”玛丽一边暗骂碧池,一边走出咖啡馆,随之飘在后面的还有她在奎尔公园时向她展示盒子的小男孩。
玛丽没能亲眼看到阿兰是如何死亡的,但一定是非常短暂的。阿兰的瞳孔还没有来得及收缩,他的脸上还挂着狡猾不可捉摸的微笑,他的身体甚至还是绷得笔直。玛丽合上他的眼,一种混杂着愤怒,无奈,疲倦,爱怜的情绪充斥了她的全身,她只想躺下,让双眼渐渐失神,让安非他命的药效带她一直一直潜入水底。
威廉/吉布森大佬从来不会让女主吃亏。玛丽最后是在外太空的重力纺锤井看到那个思想盒的。骨头。金色线路板。死去的缎带。白色的陶土圆球。表演犹如金色的迷宫,因岁月发黑的缎带漂浮旋转,白中带灰的人类腕骨来回翻转指向随机的无效数据奇点,宛如大型鸟类翅膀的长骨似在歌唱人类在赛博空间现实空间的碌碌无为,来自外太空的咏叹。
玛丽在头盔里愕然地看着七样物品重复地被太空站上大型收纳系统回收吐出,后来她收到了瑞士银行将她的信用卡归属于玛丽/克鲁什霍娃,人类巨富的实体渴望得到永生的想法最后成了幻梦,被丢进了黑洞。
她盯着巨额信用点发了很久的呆,杜普雷画廊慢慢滋长的多肉植物,人头攒动的购物中心,艺术只是一场人们参与了却不自知的呓语狂欢,它不是一场零和游戏,因为最终的赢家属于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