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开车在路上,就收到郑德元的电话,但一接就又是郑光明。
“你去北京怎么不告诉我啊?我正也想去北京办点事。”郑光明一上来就批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是郑德元的监护人,又不是我的!你来北京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简宁知道肯定是他问了程昊,知道自己要去北京的事。她是一听见郑光明这个腔调就来气,毫不客气地就挂了电话,但郑光明不屈不挠地立刻就又拨过来。
“我们一起去爬个长城怎样?”
“我没闲心做好汉!”
“我有啊!我也可以成全你做个好汉!”
简宁听见那边又开始胡搅蛮缠,急了,“大哥!我在高速上开车呢!好不好啊非要这会儿讲话?我车技可不好——”
“你快别给我们简老师打电话了!我们老师出了事怎么办?”
简宁忽然听到郑德元说了这一句,电话就挂了,原来郑德元一直都在一边。她松了一口气,觉得还是自己的亲学生疼自己,继而就又生气这爷俩一对坏蛋,幸亏自己没有和郑光明说什么,不然也会被这坏小子听了去。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当爹的又家长进校园了。
等她匆匆忙忙上了高铁,郑光明电话又来了,她有心不接,却也知道郑光明的缠死人的毛病,只好乖乖地接了电话。
“你有什么事吗?”
“你对我态度好点行不行?当着儿子至少要让我面子上过得去。”郑光明抱怨,“你看刚才你多窝人,我专门来听你的课,你却还没有回学校。”
“好啦!医生建议我妈妈输两个疗程,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不听医生话吧?”简宁耐着性子,不理他“儿子”里的算计说,“你如果没有事,我就挂了。”
“”什么话,没事就不能聊聊天吗?难道除了事,我们就没有别的可谈了?我们至少可以谈谈恋爱。”郑光明又开始说调皮话。
简宁一听头就大了,“郑德元家长,你可不可以把心思多往你家阿元身上用?你不流连花丛,不做花蝴蝶好不好呢?”
“谁跟你说我流连花丛,是只花蝴蝶?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郑光明立刻警觉。
“你儿子骂你是衣冠禽兽,花蝴蝶是我给你起的,比禽兽好一万倍呢!”简宁茬过去。
“你说了我是动物本能好吧?我一个大男人总要有生理需要吧?”
“你又来了!”简宁立刻挂断他的电话。
这样的腔调简宁并不陌生,原来安泰也这样说过,我的心始终是你的,身体只是个皮囊而已,他和刘晓云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教育自己来着。
男人真是和女人不一样,简宁悲哀地想,女人往往是身心合一,心给了谁,身体才会给了谁,为什么男人却可以灵与肉分离呢?这时却又收到了郑光明的微信。
“生气啦?你何必计较从前的我呢?你认识的是现在的我,看现在的我就好了,从今以后,我是宁可枝头抱香死!只取一瓢饮了!你就别吃从前的人的飞醋啦!”
简宁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你还是做你的花蝴蝶好了,英雄莫改本色!”
“在你面前,我不要做英雄,我甘愿做你的侍从!”
还没有等着简宁回,郑光明已经连着发了好几条。
“我为了你,家长进校园,你不在,这里就是地狱,我却要在地狱里待一天,听我听不懂的数理化。”
“我为了你,抢了别人的两盒巧克力,因为你总血糖低,你不在,就被一个叫肖立的小丫头打劫了。”
“你以后当着儿子可不可以对我客气点,看在我这样孝敬你老人家的份上?”
简宁看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却软了,忍不住就主动挂回电话。
“你以后别一口一个‘儿子’好不好呢?我哪里有那个福气?”
一听到简宁主动打电话给自己,郑光明忍不住心花怒放,“现在我该说是你儿子啦!刚又教育我一顿,嫌我在你开车时给你打电话。”
停一停,郑光明忍不住问,简宁什么时候回来,简宁说要看几点能拿到药,太晚了就不回去了。
“那我今天晚上到北京见你一面,我们一起听听德云社的相声去。”
“你别来了,”简宁忙说,“我也许拿了药就回家了。”
“那你拿了药,给我来个电话,我想回云南前见你一面。”郑光明说,“我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有些想你了。”他说得正大光明,一点也不忸怩,简宁的脸却红了。
“而且此去云南,没有燕燕莺莺,你再不犒劳我一下,我怎么能忍那么长时间——”郑光明还要往下说,就听见简宁“呸”了自己一句,就又被简宁挂断了电话。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呆了一会儿却又恍然,知道简宁是误会自己在讨便宜,他不由笑了,一个成年人,即使是有些荤,这样的话可又算什么呢?他摇摇头,却又喜欢简宁这样的清新。
简宁一下高铁,就又收到安泰的电话,安泰告诉她,家里都很好,实在累,就在北京住一夜,别急着往回赶,说话的时候,安安就在旁边,大喊着要妈妈给她买新年礼物,还有爸爸的。
等简宁再倒地铁,到了五棵松附近的门诊,已经快要到十点了,几乎就挂的是最后的一个号。
在大厅等着叫号时,她才顾得上看手机,有郑光明的微信,还有陈曦的微信。
先看到的是郑光明的,“亲爱的简老师你想多了,我只是想临走前再见你一面,和你一起喝喝茶喝个汤。”
看到“你想多了”的时候,简宁脸又红了,接下来看见这个“汤”字,忍不住就暗骂一声大坏蛋,这个梗他竟说起来没完没了了。
然后他看见陈曦发来的图片,图片里是一只手,手里捧着一盒蓝莓酱的吉事果。下面的文字是:你不来,快化了,我就吃掉了。
简宁心里一热,忽然想起,上一次在北京,两个人一起逛南锣鼓巷的情景。她忍不住立刻打了一行字,“我在五棵松,国防大学门诊这里——”但是写了一半就又删掉。万一他和又曦在一起呢?即使不和又曦一起,以后被又曦知道,会不会又招惹是非呢?
快十二点的时候,又收到陈曦第二张捧着吉事果的图片,下边的文字是“芝麻开门。这是我今天吃掉的第二支吉事果”。
简宁心里蓦地一疼,这一刻她忽然是这样地想念陈曦。想念陈曦脸上的阳光,她拿起手机想要给陈曦打个电话过去,但最终还是没有打出去。
只要他好,就一切都好吧!为什么一定要见呢?她不敢再看手机,开始站起来,一副一副看大厅的宣传画。直到人渐渐走光了,直到叫到自己的号。
从医院出来,已经就快三点了。她进了地铁站,给自己的地铁卡续了钱,去哪里呢?回家,还是来得及。那就回家吧!她极力说服自己,安安和安泰都在家里等着自己呢。
站在地铁上,看着地铁风驰电掣,吞下无数的人,又吐出无数的人,地铁门外闪过的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简宁心里忽然一震,我为什么这样耿耿于心,纠结见不见陈曦呢?见到又怎样,不见到又怎样?他是我的什么人吗?
她被自己这个问题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