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的成长历程
贾宝玉可以说是整个贾府的希望,身上担负着光宗耀祖,振兴门楣的责任。所以,不论是神话中他的前世,还是现实中他的今生,都是不同于一般人的。
神话我们不再赘述,现实中,早在第二回中,贾雨村在扬州城遇到旧相识冷子兴,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便提及贾府上上下下人物中,贾宝玉的与众不同。及至后来,他的成长经历也就与众不同。
宝玉在成长过程中,主要经历了四次大的思想启蒙。
1.性启蒙,启蒙者兼美(非秦可卿)。
性成熟是一个人成熟的一个重要方面,宝玉作为贾府的未来主人,他的成长必须经历这一关。所以,在《红楼梦》第5回中,便有了在秦可卿的卧室中的梦中,进入了“太虚幻境”,通过警幻仙姑的引荐,先指迷十二钗 后曲演红楼梦,然后随警幻去游顽奇景,然后将其妹,『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宝玉。
警幻忙携住宝玉的手,向众姊妹笑道:“你等不知原委。今日原欲往荣府去接绛珠,适从宁府经过,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嘱吾云:‘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子孙虽多,竟无一个可以继业者。惟嫡孙宝玉一人,秉『性』乖张,生情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吾家运数合终,恐无人规引入正。幸仙姑偶来,万望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或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亦吾弟兄之幸矣。’如此嘱吾,故发慈心,引彼至此。先以彼家上中下三等女子之终身册籍,令彼熟顽,尚未觉悟;故引彼再至此处,令其再历饮馔声『色』之幻,或冀将来一悟,亦未可知也。”说毕,携了宝玉入室。
今既遇令祖宁荣二公,剖腹深嘱,吾不忍君独为我闺阁增光,见弃于世道,故特引前来,醉以灵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与汝。今夕良时,即可成姻。不过令汝领略此仙闺幻境之风光尚然如此,何况尘境之情哉!而今以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说毕,便秘授以云雨之事。于是推宝玉入房,将门掩上自去。那宝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嘱之言,未免有儿女之事,
到第6回,这种性启蒙有通过袭人具体化,从而完成了对宝玉的第一次思想启悟。
2.出世思想的启蒙,启蒙者薛宝钗。
第22回中,薛宝钗生日宴会上,宝钗点了“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不以为是,以为就是打打杀杀图热闹而已,没什么内涵。结果一曲‘寄生草’,不仅改变了宝玉对宝钗的看法,而且也从中得到启悟,从而实现了人生的二次思想质跃。
至上酒席时,贾母又命宝钗点。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道:“只好点这些戏。”宝钗道:“你白听了这几年戏,那里知道这出戏的好处,排场又好,词藻更妙。”宝玉道:“我从来怕这些热闹。”宝钗笑道:“要说这一出热闹,你还算不知戏呢。你过来,我告诉你,这一出戏热闹不热闹。——是一套北‘点绛唇’,铿锵顿挫,韵律不用说是好的了;只那词藻中,有一只‘寄生草’填的极妙,你何曾知道。”宝玉见说的这般好,便凑近来央告:“好姐姐,念与我听听。”宝钗便念道:“慢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宝玉听了,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
3.爱情观启蒙,启蒙者是龄官。
宝玉的成长环境,使他长期像儿童一样,没有性别概念,与男男女女是你我不分的,自己这么想也想当然的认为别人也如他一样。然而,第36会中,宝玉要看到龄官唱戏,龄官不唱,对他的这种态度,彻底打破了他以往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思想,使得宝玉象彼得潘一样的心态被彻底打破。第57回、71回和100回中都有类似的情节和说法。
36回: 一日,宝玉因各处游的烦腻,便想起《牡丹亭》曲来,自己看了两遍,犹不惬怀。因闻得梨香院的十二个女孩子中有小旦龄官最是唱的好,因着意出角门来找时,只见宝官玉官都在院内,见宝玉来了,都笑嘻嘻的让坐。宝玉因问龄官在那里。众人都告诉他说:“在他房里呢。”宝玉忙至他房内,只见龄官独自倒在枕上,见他进来,文风不动。宝玉素昔与别的女孩子顽惯了的,只当龄官也同别人一样,因近前来身傍坐下,又陪笑央他起来唱“袅晴丝”一套。不想龄官见他坐下,忙抬身起来躲避,正『色』说道:“嗓子哑了。前儿娘娘传进我们去,我还没有唱呢。”宝玉见他坐正了,再一细看,原来就是那日蔷薇花下划“蔷”字的那一个。又见如此景况,从来未经过这番被人弃厌,自己便讪讪的红了脸,只得出来了。宝官等不解何故,因问其所以。宝玉便说了,遂出来。宝官便说道:“只略等一等,蔷二爷来了,叫他唱,是必唱的。”
那宝玉一心裁夺盘算,痴痴的回至怡红院中,正值林黛玉和袭人坐着说话儿呢。宝玉一进来,就和袭人长叹,说道:“我昨晚上的话竟说错了。怪道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昨夜说你们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我竟不能全得了。从此后,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袭人昨夜不过是些顽话,已经忘了,不想宝玉今又提起来,便笑道:“你可真真有些疯了。”宝玉默默不对。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是每每暗伤,不知将来葬我洒泪者为谁。此皆宝玉心中所怀,也不可十分妄拟。
4。婚姻观的启蒙,启蒙者是藕官。
宝玉见藕官烧纸,最后从芳官那里得知藕官祭奠死去的菂官,由于二人在戏中常扮夫妻,是假戏真做。二生活中藕官与菂官的关系好比宝黛关系,藕官与蕊官的关系好比是宝玉与宝钗的关系。宝玉从藕官处理死者与后来人的做法中,悟透了爱的人死后再有爱人,不一定就是背叛旧爱,只要你心中有那个人,就是再婚也没有背叛原来的爱人。这也直接影响了宝玉为什么在黛玉死后能够娶了薛宝钗,就是他的婚姻观已经改变,已经不是传统的“才子佳人”式的从一而终、非此即彼,而是有心即可的“两尽其道”,甚至“各尽其道”。
这里宝玉和他只二人,宝玉便将方才从火光发起,如何见了藕官,又如何谎言护庇,又如何藕官叫我问你,从头至尾,细细的告诉他一遍;又问他祭的果系何人。芳官听了,满面含笑,又叹一口气,说道:“这事说来,可笑又可叹。”宝玉听了,忙问如何。芳官笑道:“你说他祭的是谁,祭的是死了的菂官。”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芳官笑道:“那里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演那曲文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把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他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他说:‘这又有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但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好笑。”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因又拉芳官嘱道:“既如此说,我也有一句话嘱咐他。我若亲自对面与他讲,未免不便,须得你告诉他。”芳官问何事。宝玉道:“以后断不可烧纸钱。——这纸钱原是后人的异端,不是孔子的遗训。以后逢时按节,只备一个炉,到日随便焚香,一心诚虔,就可感格了。愚人原不知,无论神佛死人,必要分出等例,各式各样的。殊不知只以‘诚心’二字为主。即值仓皇流离之日,虽连香亦无,随便有土有草,只以洁净,便可为祭。不独死者享祭,便是神鬼皆来享的。你瞧瞧我那案上只设一炉,不论日期,时常焚香。他们皆不知原故,我心里却各有所因。随便有新茶便供一钟茶,有新水就供一盏水,或有鲜花,或有鲜果,甚至于荤羹腥菜,只要心诚意洁,便是佛也都可来享。所以说,只在敬不在虚名。以后快命他不可再烧纸了。”芳官听了,便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