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靖是在工商局里面一个办公室主任,职位不高不低,权利不大不小,手底下也有七八个人。平时朝九晚五,也算勤勤恳恳,所以三十大几也总算爬上了这个位置。这个部门跟管金融的那些部门相比,自然油水少了不少,不过这么些年赶下来也积攒了一些人脉。他在下属眼里算得上一个好领导,亲近又不失威严。同级之间也是谁也不得罪,算得上老好人一个。
不过最近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局里刚空降了以为副局长,年纪轻轻又很有野心,眼看局长快到了退休年龄,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瞄着正位来的。这位陈副局长初来乍到,除了对郑局长尊敬有加,对其他人,甚至包括同一级的郝副局长,都是从不客气。陈副局长奉行“高压”政策,坚信成绩是做出来的,没有成绩就准备卷铺盖。常常在走廊里对手底下的科长主任一通教训,深怕全楼的人听不见。他上位还未满两个月,已经有一位科长被开除,另外有两位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番也没有脸继续留任,也辞职了。黄靖其实在同侪中过的还算轻松,可能是因为这位陈副局长对他这一块还不熟悉。
陈副局长有一条铁律“苦”了全局上下。他到岗第一天就召开大会,花了两个小时谈了两点,“时间”和“效率”。说简单一点就是规定的时间里面完成相应的任务,是现代公务员应有的素质。更重要的是,上班时间一定要保证,朝九晚五是雷打不动的,除此之外你加班多久都无所谓。中午吃饭休息不能超过一个小时,超过需要报告,一个月会进行汇总,列出超时最多的前三名。之前提到的辞职的其中一位科长,就是因为中午吃饭总是超过半小时,被陈副局长堵在单位门口骂了半个小时。另外,陈副局长还出台了最严峻的迟到惩罚制度,一个月迟到累计超过二十分钟就意味着跟这个月的奖金说再见了,累计超过一个小时则会少发10%的工资。大家私底下没有少发牢骚,可是谁也不愿意成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燃料,只好老老实实按时上下班,再不敢迟到早退。
其实这个政策对黄靖也没有多大影响,然而家里最近的一点变动,让“按时上班”这件事变得复杂起来。
黄靖的妻子余芳在本地一家报社工作,一直做着校对工作,相对比较轻松。但半年之前,报社做了一些小调整,从现有职员里面挑一些平时工作勤勉的进行记者专业培训。余芳本身进入报社就是为了成为一名记者,可是当时自身条件不够,只好做了文员。这次的培训还有之后的正式上岗,余芳也是勤学苦读,外加请客送礼,终于在两周之前成了一名社会版面的实习记者。为此黄靖也没有少操心,各种关系疏通,也背着余芳不知道加塞了几千的红包。老婆这么多年的梦想,做老公的不仅要支持,还要不着痕迹的帮助,不能让老婆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够。
可是余芳真的上岗了,让黄靖愁破头的事也随之而来了。记者这个行当不好做,为了抓时事,有时候必须得满城跑。所以社会版面的记者都有一个排班表,保证每天早上都有几个人满城转,随时准备抓新闻热点。这就意味着之前每天从小孩上学的余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天不能送孩子上学。而且,这个任务必须要开车,所以家里的这辆半旧雅阁余芳也得开走。一开始,余芳也有些不乐意做这个,感觉很辛苦又对不起家里人。但是同事们都毫无怨言的报名了,自己就是一个实习,弄不好还会被遣回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打一天。旁边的相熟女同事也相劝说:这么久了一直都是你送孩子上学,你老公也该付出一下了吧。而且也不是每天,好久才会轮到你一次呀!余芳听这话在理,最后一点犹豫也一扫而空,就报名参加着每天满城转的活动了。
可是后来回家跟老公一合计才发现不大对劲。两个人当初约定让余芳上下学接送孩子,主要是因为学校在城东,离余芳的单位只有大概一千米,接送都是顺道。而工商局在城西,让黄靖接送孩子完全是南辕北辙,一定会迟到。余芳也是一脸歉意,说自己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了,小心翼翼地问黄靖能不能偶尔抽一天出来。黄靖一看这情形,也不好再发作,只好勉强应承下来,思索怎么样既能送孩子上学又不迟到。
有没有住在附近的同班同学一起送?还真没有。
让二年级的小小黄做公交或者的士?不怕孩子丢了的家长大可以放心这么做。
让我妈或者余芳她妈来送?老人不得住在这里呀,为了大概两周送一次好像不值当。
思来想去,黄靖没有了主意。夜里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好,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没有睡沉,闹钟就响起来了。黄靖看着镜子里面憔悴的自己,一晚上白头发都生出来几根。
余芳在旁边担心的问道,老公你昨晚没睡好呀?看上去像是生病了呢?没有发烧吧?语气里仍然带着歉意。
黄靖不好说什么,只说没事的,可能夜里受了风了。他也不想老婆总是为了这件事而抱歉。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心间。生病?对呀!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