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是我以前租房时的邻居,对我来说,他可谓是个传奇式的人物,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到现在我都时常想起他。
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在楼下的煤棚修理自行车,那煤棚很小,刚好容下他和车子,当时他穿着一件大红色的T恤,剃着铮亮的光头,脑门异常的宽阔,肤色很白,看年龄比我大不了几岁,不太象本地人,我从煤棚走过,他专心贯注的修他的车,没有觉察我对他的注意,我想他应该是在这里租房的外地人吧。
那时股市行情看好,我老公也买了几只股票,我又刚好辞职,就天天跑股市,因为天热路远,中午也不回家,就在外面买着吃。
记得那天我买了两个面包和四个包子想去证券所吃,刚好看见他坐在那里,股市的人都是见面熟,于是我上去跟他打招呼,得知他只喝了随身带的豆浆,还没吃午饭,我说正好今天午餐买多了,就把那四个肉包子递给他,这时的证券交易大厅也没几个人,都是一些上班族,趁中午下班吃饭这会儿来大厅看一下自己手中的股票,这老大也真没客气,三口并作两口地吃完了四个包子,面对我的坦诚,他也变得活跃起来,他告诉我他也常来股市,他这次买的是东方电子,我知道东方电子是股市里一支最臭股票,从四十多元高位下跌到最后的三、四元,很多人被套的怨声载道,我想老大连午饭也没吃,一定是被套进去了,我就没说有关股票的话题,后来我认识了他的兄弟,我叫他老二,他给我说过他哥炒东方电子挣了三千元,刚开始他哥接了这只股票并没止跌,还是一路朝下,让他哥损失惨重,后来才开始强力反弹,待反弹到下跌幅度的三分之一时,他哥果断抛出手中股票,不但收回了先前的损失,还赢利三千,老大竟能在一只下跌的股票中大挣了一笔,让不懂炒股的小白我真是敬佩的五体投地。
因为是一个楼的邻居,我又单纯的少不经事,老大俨然把看作了可以教化点播的妹妹,也很乐意把他传奇的经历讲给我听。他的妻子是和他在上中学时认识的,那时他一个人租房在安阳市上学,父母每月给他很少的生活费,为省下买菜的钱,他常常在菜市场捡菜叶,没钱买新鞋,穿的鞋也总是漏着脚指头,在别人的眼里,他就象个乡下来的孩子,班里没同学看得起他,没有几个女同学愿意跟他同桌,但班里有一个女生却例外,她是个独生女,家庭条件很好,主动提出跟他同桌,常常从家里拿钱拿物帮助他,陪他一起作业一起玩,那个女生就是他现在的老婆,我完全可以想象,一个离家的小男孩,一个人孤灵灵的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少吃无穿,没人关爱,幼小的心灵是需要怎样的强大才能支承向前,他的妻子简直就是个天使,在无助中给了他多少坚强和勇气。
老大的历史也不是总写满了贫穷,也有让他引以自豪的地方,他的父亲是水治矿物局一名老实巴交的工人,那时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但矿物局始终没给他们分大房子,这和我小时家境相似,那时我们一家五口,一直住在一间十四平方的房子里,我爸妈也只普通的工人,想分到大点的房子比登天还难,但老大凭着优异的成绩完成了那时一个普通工人的分房梦,那时上初中必须要经过考试,不合格,连上初中的资格都没有,成绩好的可以上口碑好一些的学校,矿物局局长的孩子想考安阳市五中,可他平时成绩很差,没有一成胜算,于是求老大帮他替考,老大被迫接受,果然不负期望,出手得胜,帮局长儿子拿下了五中,局长大人喜出望外,在询得老大要什么奖励后,老大只要解决拥挤的住房,其它一概不要,局长大权一挥,于是老大一家从此住上了带小院的大房子,也书写了一个普通百姓成功要上房的神话。
老大说上大学时,为了自己挣学费,他到处找项目搞发明,他是学医药化工的,制过灭蚊剂,杀虫剂,制过肥皂,还跟同学一起,给一个摩托车生产厂搞过零件研发,那时他常常泡在图书馆,研究了大量的资料,图书馆的管理员看他如此用功,常发善心,把一些不该让学生看的书也借给他看,大学毕业后他来到了广州,很快被一家有规模德国电子公司录取,成了一名外企的销售员,在短时间内,他给公司创造了丰厚的业绩,当时在别人的月薪只有四五百的情况下,他己拿到了三千,公司时常会奖励他住一天的总统套房,后来他看到南方的很多年轻人都独自办厂,和他同龄的很多己是百万富翁。当他手头有些钱后,便辞掉了高薪的外企工作,自己办了个电脑排线厂,就是生产电脑主机里的排线,效益最好时,手下有二十多名工人,到年底结算时,他供货的厂却迟迟不给结帐,手下的人都等着拿了工资回家过年,天天闹着要钱,不给钱就要搬走机器,逼得他走头无路,他也想过找黑社会帮他要债,但觉得太挺而走险,最后打消了那个念头,他约出那个供货厂的老板,说自己手头有个德国工厂的单子,说自己以前在那家德国厂当业务员,才顺利得到了这个单子,并拿出那份合同让那个老板看,合同伪造的很真,看不出任何的破绽,那供货的老板以前也耳门耳闻老大曾就职于德国公司,对那份合同就少有怀疑,看到一条大鱼游到了眼前,自然很动心,不但付清了拖欠的全部货款,还请老大在一所豪华的酒店吃了一顿饭,老大连夜收拾了行李坐上了回家的火车。老大跟我说,他当时心里特害怕,万一被识破那假合同,对方可能会雇佣黑社会的人报复他,他说当时是被逼得走头无路才想到这个骗人的方法,想想多少有些后怕。
老大的妻子在医院旁的药店上班,老大说安安生生的药店卖药是挣不了几个钱的,你得到医院去做医生的工作,让他们多给病人开医院没有的贵药,这样药店才会有很高的利润,你要去拉关系,去送礼,你还要会送礼,他得知有一位主治医生的女儿考上了大学,于是就让他老婆买了个很时尚的行李推拉箱,找个合适的理由送给了那位医生,利润上升了,他都会让老婆抽出一定销售利润,月底打进那位医生的银行卡里。医生吃到了甜头,才会继续帮助药店推贵药。早就听说医院的有些医生靠给病人开药发外财,没想到药店也卷了进去。老大的话让我看到了那些病人被病痛折磨的同时,还要在经济上被这些利欲熏心的商人宰割。
股市里的好行情象那兔子尾巴,短的很,很快证券所就迎来了漫漫熊市,从门庭若市一下冷却成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我也就再没见过老大,听说他后来带着妻儿去了上海,租了几个仓库,做起了租赁生意。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路人,老大也只是其中一个,他用自己的经历给我展示了一个我没有看到的世界,有黑也有白,有酸也有甜,有悲也有喜,我忘不了他常常重复的一句话,“什么事情都不要怕,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你敢于认真面对了,它就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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