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最喜欢赶集了,一个月他都要去好几回。
我记得有一回,我跟着他去赶集。那时候,村里并没有专门载客的车去赶集。
一大早爷爷就起床,他神神秘秘地跟我说:
“今天爷爷带你去赶集。你去问问弟弟去不去?”
我很高兴地应了声:
“嗯!”
然后兴高采烈地找弟弟去。弟弟还小都跟父母一个屋里睡,父母一起起床去田地里干活了,屋里只剩下弟弟。我跑进屋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弟弟,爷爷今天去赶集,他让我来问你去不去?”
弟弟揉着睡意浓浓的眼睛,懒懒地回答:
“我不去,爷爷赶集都是走路去的。下回我跟爸爸一起去。”
我听了心里很不高兴,就扮了个鬼脸:“不去拉倒。”说完就跑了出来。
吃完早饭,我和爷爷就出发了。爷爷走得比较慢,他手里提着干粮袋,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
爷爷穿着一条黑色的绑带裤和一件胸口有个口袋的灰色的短袖衬衫。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带硬领的布帽子。爷爷一年到头发都很短。头发稍微长长了一些,他就到集市上剃短。我还小那会,他也要我剃短头发,他跟我说短头发才不容易招惹虱子。
从我懂事以后,爷爷就没再抽过烟和喝酒。我听父母说爷爷以前是抽烟喝酒的,但是自从大病了一场后就戒掉了。
爷爷走路步子又稳又有力。父亲经常跟我们开玩笑说:“听你爷爷走路的声响就像是军人的正步走一样响亮。”
我曾听奶奶说他们年轻时遇上国民党拉壮丁,一家有几个儿子的,都要出一个儿子去当兵。爷爷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按理是必须要拉一个去当兵的。
奶奶说国民党抓壮丁,很多人都是有去无回的。太爷听了很苦恼。实在不行,他就要让我爷爷去当兵了。
太爷四处打听消息,终于找到一个不用出壮丁的方法。国民党管理并不严谨,有人参了军还是可以一走了之。
我们村里就有这样一个人,他告诉太爷,只要太爷给他五旦粮食就可以不用出壮丁。太爷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偷偷地告诉太爷他可以顶替爷爷去当兵。就这样爷爷就没当过兵。
过了一会,爷爷和我就来到了村口大路边,沿路可以看见田地。
爷爷望见我父母在田里就向他们招手,父亲急急忙忙赶了过来问道:“叔,你今天去赶集呀。那你走路可要小心点哦!”
爷爷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替给父亲说:“我们走路去,可能要傍晚才能回来。钥匙给你们。鸡和猪今早我已经喂过了,傍晚再喂一次就可以了。”
父亲拿过钥匙跟爷爷说:“叔',孩子跟你去,就麻烦你看着她,别让她走丢了。”
说完又吩咐我说:“在集市里,你一定要跟紧爷爷啊!”
爷爷一边走一边指着路边的一块稻田跟我说:“你看你婶婶家的稻苗长得多青翠多茂盛。”我还小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是时不时地催爷爷走快点。
爷爷刚说完,他又走到路的另一旁说:“这块地的稻苗插得太稀疏了,跟你婶婶家的比差远了。我对你父母说过,可他们就是不听。你父母还说插稀疏些可以让每颗稻苗有足够的空间生长。”
停顿了一下,爷爷又接着唠叨:“哎…你父母尽做些让我担心的事,我们庄家人靠的可是田地里的粮食收成呀。”
说完,他拿起水壶,扭开壶盖就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接着盖上壶盖。然后又拿起披在脖子上的小毛巾擦了擦嘴。
这会,淘气的我已经跑到一片荒地里去了。爷爷见我跑着走就大声叫喊道:“你别跑,等等爷爷!”说着他加快了步子向我走来。
他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手道:“你再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去赶集了。”
我只好牵着爷爷的手慢慢地晃悠着走。
在路上,我们要是遇上村里的婆婆、叔公或是叔婶都要问候一番才继续赶路。
我和爷爷走了一两个钟头才来到集市上。集市上的商品琳琅满目,真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虽然我和爷爷来过几次集市了,但是集市上的人和事都是在不断变化的。比如,上次是张三在叫卖柿子,下次又换成了李四叫卖桃子了。
那时除了药店、医院、衣服行和店铺是固定的外,其余的都是摆摊的,有些地摊摆一次两次就不来摆了,有些地摊摆得久一些。
集市里的叫卖声,敲打铁器发出的叮当声、小孩子的哭声、自行车的叮咛声不断。
我看见一个卖柿子的摊铺就走了过去,爷爷跟在我后面一把拉住我说:“柿子我们家有,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摘了。”我听了只好盯着柿子舔了舔嘴唇,吞了吞口水跟着爷爷走开了。
爷爷见我嘴巴馋了,就买了一些杏子给我吃,那时候在我们家乡,杏子卖得很便宜,一斤才卖三毛钱。
我一边吃着杏子一边跟在爷爷后面走。爷爷时不时地回头微笑地看了看我。
爷爷走到一个卖锄头刀具的摊铺旁停了下来。
他拿起一把锄头看了看又放下,然后有拿起另一把锄头看了看问老板:“年轻人,你的锄头怎么卖?”
老板竖起几个手指来,爷爷看了问道:“要十五块钱呀,太贵了吧!”说完爷爷放下锄头摆出要走的姿态。
老板连忙喊道:“大爷,我这锄头是用上好的铁打制而成的。你要就给个适当的价格吧。”
爷爷摇了摇头说:“按照现下的价格,我也只能给你十块钱,卖不卖随你?”
老板一听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我猜肯定是爷爷出的价不低。可爷爷并没有发现老板脸上的反应就以十块钱的价格买了把锄头。老板用一根草绳拴在锄头上,然后把锄头交给爷爷。
爷爷一手提着锄头,一手牵着我笑嘻嘻地说:“一下就让我砍掉五块钱,老板应该没挣到我的钱。”我看爷爷开怀大笑,我也跟着乐呵呵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