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张巧儿出生那一夜，暴雨滂沱，张家村地势低平，很多庄稼都被淹死了，临近河边的几户人家也在大水里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雨哗哗，来势汹汹，掩盖住了新生儿的啼哭声，以及巧儿爹那撕心裂肺的恸哭声。巧儿的娘生产时大出血，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未曾看上一眼，就撒手人寰。
王产婆平时就爱装神弄鬼，神神叨叨，那夜以后，她逢人就说:“张家那个女儿真是个扫把星，不详！刚出生就引来暴雨洪灾，还克死亲娘。”
那夜张家村确实只有张巧儿一个孩子降生，恰逢大雨，那些庄稼颗粒无收和在洪涝中失去至亲的人便信以为真:巧儿是个灾星。
雨过天晴，日子照旧。可巧儿过得并不舒坦，他的父亲又当爹又当娘拉扯她长大，平素里受尽了外人的指指点点。
那个曾为巧儿娘怒发冲冠的七尺男儿，听到村里人说巧儿不祥，让自家孩子离她远远的，他多想冲上去给那些嚼舌根的人几巴掌，可他不能。他们父女俩在张家村的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万万不能再雪上加霜，得罪更多的人。
02
巧儿七岁那年，她爹在村口地里干活，她在田坎间望着湛蓝的天发呆，沉默寡言的模样甚是乖巧。
“你在看什么？”八岁的张诚被父亲牵着经过，看到呆愣愣的巧儿，突然顿下步子。
“走，别跟扫把星说话，会倒霉的。”还不等巧儿反应过来，张父已生拉硬拽，拖着张诚走远。
后来，张诚总是一个人偷偷溜出来，跟巧儿聊天。大多时候，巧儿对他都是爱搭不理的，他也不管那么多，自顾自讲些乱七八糟的笑话。
有一天，张诚来找巧儿时，在路上捡到一只受伤的野雀，那雀儿的羽毛五颜六色的，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好看得紧。张诚扯下衣服一角，将雀儿包好，捧在手心里，才往巧儿家去。
“巧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张诚笑得神秘，双手别在背后。
巧儿坐在门边，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铛铛铛，”张诚嘚瑟着献出手里的宝物，“这鸟儿漂亮吧？”
巧儿盯着那只雀儿，眼睛都直了，半晌才把它接过去，轻声道:“谢谢你！”
张诚咧嘴傻笑，心里甜丝丝的，感觉整个人开心得都要飘起来了，回到家后好几天都喜笑颜开。
03
他隔三差五就来找巧儿，美其名曰:“看望那受伤的鸟儿”。巧儿偶尔也跟他搭句话，不过都是关于那只雀鸟的。
雀鸟在巧儿的精心照顾下恢复得很快，羽毛也更加鲜艳。出人意料的是，原来比巴掌还小的一只雀儿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都长到大公鸡那么大，尾巴长长的。它昂首立在院里的柱子上，挥动大翅膀，亮亮的羽毛反射着阳光，流光溢彩，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诚哥哥，它会飞吗？”巧儿小声地问张诚，一双眼亮晶晶的。
张诚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当然，这可是神鸟，肯定会飞。”
“那它为什么不飞走？”
“因为它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后半句话，张诚没有说出口，面前的小女孩已满脸通红，悄悄别过头不看那鸟。
那只鸟也颇具灵性，它食量很大，却从不吃巧儿家的米谷，而是自个啄野草叶子和虫子吃。
为此，他们家的庄稼都不需要自己除草捉虫，全靠这只神鸟通通搞定。
神鸟越长越大，巧儿和张诚也越来越熟络，她会在他面前笑，也会手舞足蹈，开心大呼，真正活出了小女孩该有的活泼姿态。
04
命运弄人，偏偏还爱捉弄可怜人。
张诚偷偷跑出来找巧儿的事终究还是被他父母发现了，他挨了狠狠的一顿揍，又逢寒冬腊月，风寒入体，竟一病不起，在大年三十那天永远地闭上了眼。
家家户户燃爆竹，过新年，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张诚家却冷冷清清，他娘哭晕了好几次，他爹越想越不对劲，最后把所有责任都归到巧儿身上:一定是那个灾星祸害了自家儿子！
正月初一，神鸟离家觅食，张诚的爹带着四五个汉子，非要抓走害死张诚的“凶手”，还扬言要烧死巧儿。
“谁敢？”巧儿爹大喝一声，扛着锄头立在门边，不准任何人动巧儿。
张父也不是吃素的，带人抄起家伙就往里冲，一群人扭打起来，混乱中，巧儿爹后脑勺挨了一棍子，顿时晕了过去。
众人见状，生怕弄出人命，遂讪讪而去。张诚的爹咬牙恨恨地看着屋里的巧儿，在一群人的拉拉扯扯中，还是转身离去。
巧儿爹的脑袋起了一个大包，因为家里没钱，他不肯抓药。一个月后，因颅内淤血不通，巧儿爹也离她而去。
自此，巧儿孤苦无依，孑然一身。村里的人愈发觉得她是灾星，引来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克父克母，克死所有与她亲近的人。
经过大家伙的商议，众人一致决定:烧死巧儿。
05
行刑那天，黑云低沉，电闪雷鸣，疾风阵阵，却一滴雨都没下。高台上，只着单衣的巧儿被绑在柱子上，身下堆满干枯的梧桐枝。
狂风打在瘦弱的巧儿身上，似乎要生生将她千刀万剐。她低着头，眼里却没有泪，苦涩一笑:“该结束了，我也解脱了。”
张诚的爹义正言辞，将巧儿的种种“罪过”一一数落给众人听，最后将火把扔到她身下，顷刻间烈火熊熊。
“烧死灾星，烧死她！”不知谁带的头，台下的人奋力高呼，群情激奋。
蓦地，一只美丽的大鸟逆风而来，叫声戚戚，直奔火海。众人阻拦不及，只见那大鸟用双翅护着巧儿，自己的羽毛在火海里燃烧，浓烟滚滚。
“妖物，跟灾星一块儿去死吧！”张诚的爹心里暗暗道。
火光大作，照亮黑暗的村庄。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不料一声长嘶，那鸟竟振翅高飞，冲出火海，背上还驮着昏迷的巧儿。
高飞的神鸟周身罩金光，相比来时，其羽更丰，其音更清，其神更髓，眨眼间就没入天际。
不知谁先吼了一句:“浴火重生，凤凰涅槃，那是凤凰，是神鸟凤凰！”
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心里却极度不安，得罪了神鸟，以后还怎么求五谷丰登？
而巧儿，被凤凰送到了南山，重获新生。她给凤凰起了个名儿，唤“阿诚”。
【无戒365 第84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