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年时出水痘,而一直领着我的奶奶又误信了江湖土方法:用自家酿的米酒倒进大水缸里泡澡除痘。悲剧就在她将我放进水缸的那一刻发生了,随着“啊”地一声惨叫,我身上的水痘瞬间被酒烧炸开,脓水、血水混了一缸子。从此,我的浑身烙满了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疤痕。奶奶一直为当年的错误顿足捶胸,而我却因这副尊容自卑、内向、独来独往,以致上了大学,闲暇时的我还只愿躲在奶奶家的小屋里看书,没有朋友,更不敢奢求爱情,而奶奶的叹息声也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沉重。
命运地奇迹出现在那年春天。暖暖的午后,我像往常一样推开临着书桌的木窗,在外沿的窗台上竟赫然地躺着一封粉红色的信笺。我狐疑地拾起来,打开一看,居然是封“情书”。那一刻,我捏着信纸的手开始发抖,短短几行字来回读了几遍,大脑竟还是一片空白,内心似揣了上万只兔子,砰砰跳个不停。
“咦!那是什么?”奶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信吗?”
“是……是….!”我机械地回答着,脑门上已经渗出了汗。
“是男孩子写来的吗?”奶奶的脸上分明骤现殷切的表情。
“嗯!嗯!”我含糊地回答着,那一刻我分明清楚地看到奶奶眼角的皱纹,似雏菊般倏地舒展开来。
“好!好!”奶奶带着笑意蹒跚着出了屋,不一会儿竟递过来一个空的铁皮盒,“女孩子,这种信要好好保管着嘛……呵呵!”
我惊讶地看着奶奶带着满意的神情走了。其实,那封信里压根就没有署名,开头也只称“爱坐在窗前看书的姑娘”,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寄来的,但少女的绯红心思却在那一刻悄悄种下了,就似二月里抽出的嫩芽,欣欣然在心底开始疯长。
静谧的夜晚我常会一个人偷偷地取出信,一遍又一遍读着它,脸上绯红一片,欲说还休,内心却早已似春水泛滥,花草竞相开放。我将满腹心思赋予文字,尽管此后,我再也没有收到下一封情书,可是围绕着这封信笺,我却在笔记本里杜撰出了诸多版本的“情书”:有写男生因为暗恋不敢表白,而偷偷给我塞情书的故事;有描绘闺蜜为了安慰没有男友的我,而冒名为我写情书的故事;还有一个版本就是这封情书本身不是给我的,只是那日误落到了我家窗前……...
暖暖的午后,我开始漫步于乡间小路,只因那封信里提了一句“爱在窗下看书的女孩为什么不到阳光下来走走?”也因了这一句,我坚信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定有那么一个人在偷偷地注视我……于是,我的脚步开始变得轻盈,身姿舒展优雅,我那颗年轻的心啊,也头一次在明媚的阳光下,轻舞飞扬。
而后经年,我恋爱结婚生子,那封粉红色的情书也在多次搬家后遗失,有一次无意中跟高先生提起,他惊讶地说道以前确实看到有姑娘爱在窗前看书,低头长发,很美很美的,只是他当时没有勇气递上情书,没想到居然有人跑到了他前面!
至此,我的这封唯一的情书画上圆满句号,也是我最愿相信的一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