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站在满目阳光的教室里把一套流动着的体式舒展展做完,练习的忘我,回神的时候才发现房间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跳跃着的光点和身畔的长影。
天气甚好,冬日的暖阳愈发显得柔美,宛如万条丝带自天空飘拂而来。课堂上,一个个练习者似乎个个都那么痴迷,仿佛凝神屏息的瞬间也可将时光凝驻,变得舒缓了一般。那个时刻的眉眼皆舒展如蓓蕾绽放,呼气吸气里都带着宁静致远的恬淡。
岁月静好,无外乎此。
日光闲静,无风无浪的光阴最是缱绻,全心全意的进入的每一个体式都仿佛是一个从未进入过的世界,带着前生早已栖息的记忆。
从相册看一张张被岁月熨烫的服服帖帖的相片,满眼会被一个个还很笨拙的体式首先吸住眼睛。那时候的自己身体是僵紧的,力量是孱弱的,体式是七歪八扭的,就算如此,却也总是不自知的要着急出成绩。好不容易刚刚摆对了一个体式,还不能控制,哪怕憋得满脸通红也要硬邦邦秀出来,似乎可以告慰天下本人可以。
我常常想,这世上一定有一个我们完全未知的世界,那里栖息着我们所有人的记忆。
我学东西,从来都比别人慢,抱着不服输或者不想被人看扁的心态,艰难前行。年龄分明已经很大了,依然还喜欢看那些励志的小鸡汤故事,在别人的讥笑和嗤之以鼻里把自己感动的涕泪交加。
有时候,虚荣,是一种很好的原动力,有破晓的力量,好像真的能把一个人从蠢笨里解救出来。好让这个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在一方领土深耕,跟随自己那种想要给众人证明自我的心念和虚荣,去一个光明的地方。
于是,潜移默化的斗志和好胜心,在某一个时刻被点燃的火热。
我有过那样的时刻,蜗居在自己狭小的心灵里,等待老死,行动迟疑,内心的希望渺茫又忽隐忽现,将漫漫长日蹉跎在自我质疑上?一次次问,一遍遍问:“ 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 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当有一天站立在地面上做前屈,不用拱背也可以毫不吃力把双手平放在地面上的那一刻,我错愕到不能自己,原来,有一些事,“ 我也可以,我也可以。”
或者,渴望被看到,证明我也可以,是每一人都需要的。
现在,几年过去,已经不必纠结在那一句 “ 可不可以 ” 的自我质疑里,终于明白这世界除了向前走,并没有可以躲避的去处。
“ 我往哪里去躲避你的灵?我往哪里逃躲你的面?我若升到天上,你在那里;我若阴间下榻,你也在那里。我若展开清晨的翅膀,飞到海极居住,就是在那里,你的左手必引导我,你的右手也必扶持我。”
多少漫漫岁月,无人倾诉的长夜,在一次自己完全抱住自己的双腿时竟然有种被拥抱的温暖感觉,悲泣到不能自己,一叶在人间漂泊的浮萍有了港湾的宽慰。
每个人都孤独,每个人都渴望被看见,每个人都可能会有一两个碎了满地的梦,有自寻的烦恼和未果的期望。或者挣扎过又失败过,放弃过又不甘过,在生命波涛不止之中跌跌撞撞的前行。
丢掉过自己,也捡到过自己,从此变成一个任凭狂风吼哮也无动于衷的人。
像瑜伽一样心如,止水。
教室里很静,影子站立在身旁的地板上,看自己挥臂折腰,腾挪跳跃,有种灯火阑珊的旷世之美。可你的心呢?可有片刻的记忆存留?
回忆,应该是心灵的玩伴吧?
它嗅得到时光沉入大海的宁静,看得到因情绪起伏而凌乱的身姿,捕捉的到哪一段光阴心境如行云流水,哪一段岁月如灵魂出窍。
记忆是留住光阴的幽密小径,那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受世事捆绑,全神贯注姿态的时刻;都在悠然回首的瞬间,栖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等待着有一天你我的重新闯入。
人事更迭,物景转换多年之后的这个你,可能阳光灿烂一举手一投足都更胜从前,可能半生晦暗满心繁琐;可无论东风是否恶,欢情是否薄,一段段时光都会停止在一个从未知晓的世界被完整的封存,就像那个笨拙的体式留在一张旧相纸上被留痕一样,成为栖息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