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心

      周五晚上,或许是出于对周末闲适的填补,我对老公说:“突然就想吃一口奶油蛋糕了。”

      老公欣然说:“我去给你买。”说完立马换衣,穿鞋,下楼。

      半小时后,老公得意地打开袋子给我挑的瞬间我呆住了,摆在我眼前的是一堆包括毛毛虫、菠萝面包、巧克力切片蛋糕、酸奶面包等在内的“巨型”面包。完全超乎我预期的现实彻底击碎了我对那块奶油小甜点的想象。老公还不忘补一句:“本来还想再给你买一个俄罗斯大面包,但又觉得太多了。”

      看到务实的直男满脸的成就感,我笑出了鹅声,女儿更是笑倒在沙发上,她捂着肚子说:“我知道妈妈想吃的肯定不是这些。”说完她打开巧克力蛋糕盒,硬塞给我一口说:“妈妈,看在爸爸给你买来的份上,你就凑合一下吧。”过了一会儿,她又打趣地说:“妈妈,要不你把毛毛虫吃了吧,好歹里面还有一口奶油。”一向调皮的女儿怎肯轻易放过这个有关奶油蛋糕的“梗”。

      “不过,爸爸最大的优点是执行力特别强,每次我刚一张口他便立马带着完全领会主旨的谜之自信迅速行动,当然,有些时候也意外获得南辕北辙的惊人结果。”吃力不讨好后原本双手叉着腰假装“呼呼”生气的老公也被我俩调侃乐了。

      越是临近女儿中考,家里也越是弥漫着一丝莫名的紧张与稍许的焦灼,今晚关于一块蛋糕的快乐居然冲淡了空气中的紧绷感,这个周末如正从窗户吹进来的初夏的轻风般舒适、温和。

      周天下午女儿又去补课了,像所有即将参加中考的孩子一样,她也被改革后近一个月繁多的考试折磨得疲惫不堪,即便如此,她依旧愿意周末奔波在各个补习班之间,很少能补个懒觉。这天她回家比平时晚了近四十分钟,正当我猜测她迟到的原因时门铃响了,打开门后,看着倦容愈加明显的女儿,我不忍心再因为她回家迟了而有所责备。

      “妈妈,这是给你的。”女儿从身后拿出一个小蛋糕盒,语气疲惫地说。

      我一看正是周五晚上老公没能给我买来的奶油小甜点。其实那天我也只是一时起念,事后我早就不馋那口奶油了,但我的女儿却始终把未能如我愿的方寸蛋糕惦在心里,我顿时被女儿细腻的心思和温暖感动了。还有不到一月的中考偶尔也让女儿不堪重压,而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她却在下课后即使已然疲累,还是穿过街市去找买自以为让妈妈欠下的蛋糕。

      “妈妈,你尝尝好吃不。有一个十五块钱的挺好看的,但我觉得这个二十块钱的可能更好吃。”一口软软糯糯的奶油融化在嘴里的同时,心里也融满了软糯的幸福、温暖,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味道。或许孩子对我们的爱总是多于我们对孩子的爱。

      每一个这样的写满爱的普通日子都值得铭记,当然每一个以“爱”的名义定义的特殊日子很多人也在用行动诠释着爱的意义。

      “520”对于我们早就是一个几乎可被忽略的日子,生活和时间有时候如一块磨刀石,很容易磨平人们的棱角,也磨平包括对于类似日子的感知和期盼。这一天于我如往常一样再普通不过了,直到下班后被我的女儿重新加了注解。

      我下班进门时,女儿已经等在门口,脸上写满了神秘的快乐,她不等我换完鞋就急于拉我去她的卧室,然后指着平日里拎作业的布袋子让我看,我一低头恰好迎着一朵金黄的向阳花,它也正昂着笑脸从袋口探出半边脸。女儿小心翼翼地拿出来说是送给我的礼物。我仔细想了一下家或学校门口都没有花店,她会从哪里买的呢?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女儿说她中午放学后路过家门又走了二十多分钟的路才找到一家花店,她兜里的二十块钱也只够买一枝向阳花。

      看着送到我手里的盛开的大花朵,女儿笑得很开心,我却有点心疼。天气已经很热了,中午她饿着肚子,顶着灼热的阳光,牺牲宝贵的睡觉时间,接受被老公误解没有按时回家的指责,只为了给我准备一个小惊喜。“爱”这个抽象的名词就这样被我的女儿注解得形象、生动而有温度,这一刻爱与被爱的人都是幸福的。

      其实那朵向阳花仅有的三四片叶子已斑斑驳驳,甚至有几处印着被虫咬过的痕迹,商家只是在末端的粗杆上用玻璃纸粗暴地包裹了一下,表示可以当礼物送人了,二十元无疑是无良商人借着节日的名义抬至虚高的价格。但对我来说,这是女儿在临近中考前竭力找到的倾囊相送的珍贵礼物,带着赤子之心的纯真,它应该是无价的。

      向阳花总是努力逐光,向阳而生,我的女儿岂不也正如一朵向阳花一样单纯、美好、乐观,我多么希望未来的每一天她都竭力向阳,把阴影留在身后。

      女儿的班主任总是说和同龄孩子相比,她的心智明显小一两岁,没有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但我知道孩子的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她一定在按自己的方式慢慢长大,我也不遗憾她没有成为学霸,反而庆幸她一直没有遗弃懂得爱与被爱的纯朴。

      每个人天生都有两只手,应该一只手用来索取,一只手用来送出,这样才能始终保持平衡。而在经济飞速发展,物质丰足的今天,大多父母都愿意不遗余力地佑护,即使孩子的双手已经被塞满,但父母还是不管他们愿意与否极力想给他们再塞一点,尤其是打着爱的旗帜,以未来要过更好的日子为借口,以学习为载体,剥夺孩子表达爱的机会,把孩子累得双眼翻白,早早失去平衡能力和感受爱的能力。

      其实,接受爱与付出爱都是能力等同的,失去任何一种都会变成爱的低能儿。如果父母哪怕细微的付出换回的不是麻木、不屑和吹毛求疵的挑剔,那孩子一定也会成为爱的付出者,未来的日子里一定更懂得幸福与生命的意义。

      天坛的那堵回音壁总能把喊出的声音经久之后仍然传给喊出者,我在嘟囔出第一声爱的喃语后,我的女儿不久后又翻倍反传给了我,这种回环而来的爱细腻如她送我的方寸蛋糕中包裹着寸许对我小小心愿的惦念,还有那朵向阳花不正是给我平淡的生活涂抹上了一道金光,为人母,我何其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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