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疫情后在工作和生活中挣扎着的人们
人们喜欢钓鱼,并沉醉其中。他们走出城市,拥抱大海并乐此不疲。
西方人喜欢钓鱼,目的单一,就为享受生活,亲近自然。当然,这也是经济条件及社会福利促成,毕竟人家度假的方式多去了,我们比不了。
轮到我们中国人,这件事就有点复杂。中国人喜欢矫情,屁大的事都得讲个情怀,于是有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凄美,也有“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的暧昧。简单的钓鱼就这样上升了层次(因为现在很多人还以此为生),甚至不知从哪出了句“钓胜于鱼”,对,到哲学高度了。
钓鱼(二)
从某种方面讲,钓鱼有赌博和诈骗性质(有点过?但事实确如此)。在老辈人看来,钓鱼可不是什么正经事,早有说法叫“抓鱼捞虾,饿昏全家”,是说这玩意不靠谱,运气成分大,以此为生万万不可。再有,钓鱼属于设陷捕猎,不仅动手,还要动脑讲智慧。于是把诈骗网站称为钓鱼网站,正常谈个女朋友也被说成“钓妹子”。
每个人心底都隐藏着或多或少的小小阴暗,比如赌性,比如期望不劳而获。只是这些东西被压抑了,毕竟有道德,有法律。
恰恰因为钓鱼的不太光彩的性质,激发并满足了人们内心深处的原始欲望,很多人对此趋之若鹜,欲罢不能!
钓鱼(三)
早上6点,阿忆来到码头,这比定好的时间提早了半小时。说来可笑,40多的人,只因今天要出海钓鱼,竟一宿没睡好,象旅游前夜的小孩子。
为了这天,阿忆等了很久。北方的冬天寒冷多风,钓船无法出海,一直到4月底,定好的船又出了故障,没办法,又拖了几天。
阿忆是个钓迷。立春刚过,就查询天气、潮水,时不时逛下渔具店,补充装备。出海多年,钓友总是那几个人,大多情况下,阿忆的渔获总不如人家,也经常被他们嘲笑。每次都查找原因,却也没发现问题。上个月,网上的一篇文章吸引了他。大概是说钓鱼时不能用任何化妆品,早上洗脸用香皂都不行。原因是手上的气味会传递给鱼餌,而鱼类对这样的气味非常排斥。阿忆恍然大悟,因为他的皮肤对阳光敏感,每次出海都要抹几次防晒油。原因找到了,他心情大好,就更盼着出海的那一天。
钓鱼(四)
钓友们陆续到了,快半年没见,大家互相招呼着。阿忆点了支烟,因为酒精的作用,他的手有点抖。
大海意乎寻常地平静,透过海面可以看到几米深处飘曳的植物,几只螃蟹受到惊扰,四处逃窜。今天的收获应该不错吧,阿忆小声咕哝着。
6点30分,太阳安祥地潜出海面,世界度了金。国庆准时驾着他的15马力女神号出现在码头。大家跳上船,嘻嘻哈哈地数落着他,都4月份了,国庆只顾搂着女人,却不保养钓船,害大家多等了好几天。
钓鱼(五)
国庆不缺钱。他是土著。十年前,电影公司占领了村子,建造东北最大的影视基地,这让国庆拿了几百万的拆迁款。他没象暴富的邻居们那样赌博吸毒,而是在城里买了房,自己的渔船也赖着不缴,整日载上三五好友,出海钓鱼。
太阳很足,海上却冷。国庆边开船边唠叨说其实犯不着这么急,这个时候远海的大鱼还没到这里,出去也钓不到几条。
趁着航行时间,大家正好准备钓具。多年的船钓经验使每个人的手法都如此敏捷、老练,穿线、绑坠儿、系钩、挂饵,有条不紊,一气呵成。阿忆忙完了这些,忽然感到有点紧张,便又点了支烟。
钓鱼(六)
阿忆的状况不好,一年前,跟他十多年的女人离他而去,他口中比他的命还重要的女儿也随了妈妈。本来就喜欢喝酒的人,更是不知收敛,整日烂醉如泥,好在多年以来,他有这个钓鱼的爱好,竟没让他彻底沉沦。
七点多钟,国庆到了钓点,熟练地把锚钩挂在了笩网绳上。上世纪90年代以来,近海都包给了有钱有势的老板们。他们养殖各种海珍品。由于饵料的投入,这里也成了野生鱼类觅食的天堂。
钓鱼(七)
船未停稳,除国庆外的四套钓组已争相入海,没到一分钟,晓军的竿头开始颤抖,伴随摇轮的沙沙声,所有的目光都朝了他,这将是今年的第一条鱼。十秒钟过后,钓线已收到一半,弓形的鱼竿突然变直,钓轮卸力的咔咔声也瞬间消失,伴随着小军的叹气,大家全都心知肚明。惋惜,也有一些幸灾乐祸。阿忆向那边瞥了一眼,竟现出了奇怪的笑容。他扬了一下手中的设备,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就又点了支烟。
阿忆不是踏实的人,大学毕业的他本来分配在不错的国企工作,但总觉着埋没了他这个人才,毅然辞职做起了生意。没到两年,饭都吃不上了,只好老老实实的给私营老板打工,生活刚有点起色,却又说服家人四处举债,跑到偏僻的新城区开了家面馆。
钓鱼(八)
钓鱼是门技术,但也像中医一样,缺少严谨的理论做支撑,全凭经验。在这方面,国庆是专家,他玩这东西已经40年了。按他自己的说法(大部分人感觉他是在吹),海里的鱼类,不吃鱼饵也会碰到钓线,他可以仅凭手中这根钓线就能准确感知到碰线鱼的种类、大小和深度。对季节、潮汐、水流、温度的综合评估后,他可以基本判断出今天出海渔获的多少。
经历了小军的脱钩,大家热情减低了不少,国庆也一直给大家泄气,反复强调着今天不会有什么鱼。等到悦锋上了今年的第一条,所有人都大失所望,那是一条不到二两的小黄鱼。两个小时过后,成绩最好的只是三四条小鱼。从信心满满到无所适从,转化之快,配合了当今世人的浮躁情绪。不到中午,已经有人从钓袋中拿出香肠和啤酒,喝上了。阿忆是空军司令,一条不条。
钓鱼(九)
阿忆和国庆认识很久了,2000年生意不好,他心灰意冷,稀里糊涂的地来到海边,正赶上两个人背着钓包登船。船老大喊了一句‘’上来吧,50玩一天"。从小就喜欢在乡下抓鱼的他,想都没想就跳了上去。
那天,阿忆用国庆借他的最原始的手提线和天平钓了30斤黑鱼,拣出几条自己吃,剩下的卖给了码头上收鱼的海鲜店老板,居然给了200多。从此,他迷上了船钓。
午饭的时候,阿忆上鱼了。看着竿稍下压程度和抖动频率,大家都知道这一条不小。阿忆也感觉到了,一边摇轮,一边大喊着准备相机。鱼钓上来了,一条四两多的辫子鱼,可惜鱼钩是挂在鱼背上的。在哄笑声中,阿忆又一次对自己的技术产生了怀疑。
钓鱼(十)
2005年,阿忆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却收到了如此璀璨的礼品,他的女儿出生了。
他被妇产医院的护士拉进办公室,签了好多字,印了好多的手印,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的手在颤抖,打电话的声音在颤抖,他的身体也在颤抖。时至今日,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感觉如痴如醉,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否真实。
当未满周岁的孩子清晰地喊出了爸爸两个字时,阿忆泪流满面。
钓鱼(十一)
下午两点,海面依然平静,所有人无精打采,悦峰靠着船舷打起呼噜。只有阿忆一会儿摇起鱼钩换换鱼饵,一会儿请求国庆换下钓点。来回折腾,却也两手空空,一无所获。直到四点太阳偏西,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海上的寒意。国庆终于喊了一声收吧。
大家垂头丧气,懒懒散散地收拾行囊,盘算着下次出海怎样也要半月以后。
阿忆点了支烟,慢慢收起他的设备,想起了昨天跟女儿吹过的牛。恍惚之间,那竿头却猛的地沉了下去,他1000多元的西马诺鱼轮疯狂的咔咔作响,阿忆马上卸力两格,但依旧无济于事。他从左舷被拉到右舷,但也没有维持住十秒,又从船头被拉到船尾,这时,渔竿已成o型,所有人都知道,阿忆更清楚,这是他多年来钓上的最大一条。
女儿喜欢吃鱼,一岁多时,完全掌握了中国人的吃鱼方式:小口吃——牙齿不大力——舌头配合——有刺——挤到嘴边——吐出来—不扎——咽下去。这套程序没人教,奶奶60多岁的时候,咽喉卡刺,去了急诊室,到了孙女儿这,这种概率基本为零。
不到两年,女儿就能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爸爸钓的鱼,比买的好吃。家里人一致认同。
2005年前后,这个北方滨海城市的科学家们研发出了一种叫做海水菁的化学物质,少量加入淡水,各种海鲜便有了类似海水的生存环境,它们的存活期更长,还省却了运输海水的高额成本,而且它们生龙活虎、卖相更佳。唯一的缺点就是所有海鲜品类在这种环境下,会消耗大量的自身蛋白,这也是海鲜们越来越没有味道的终极原因。
于是,女儿要吃鱼成了阿忆不务正业的最大理由。
钓鱼(十二)
按照标准动作,阿忆时缓时急地提竿、收线,由于钓钩一端的巨大拉力,钓线每收一米,都是对作支点的腹部的痛苦折磨,他感觉那里已经是千疮百孔,像地下党员被上刑。阿忆顾不了这么多。他要把这条鱼拿上来。后悔没有捆上专用皮带,更没在去年选购一套电鱼轮。他向船尾瞥了一眼,发现国庆没带抄网,也没有钩篙,心里有点慌。
将近半小时,这条鱼终于呈现在船边的海面上。这是一条半米长的牙片,片状的身体在海面翻滚,腹部象牙色温润剔透,鱼背闪烁着宝石般深褐色光泽,鱼腮大开大合,这明显是海水压力差的作用,阿忆脉搏已经到200,血压也到了200,肾上腺素急剧升高,他瞳孔放大,浑身颤抖,“别慌,”“国庆!”稳住”“拿抄网!”“我没带!”“怎么办?”
在混乱和嘈杂中,这条已经靠在船舷上的唾手可得的巨大生物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无比震撼地跃出海面,在重新入水的一瞬间,硬生生从阿忆的进口设备中挣脱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畜牲先在海面上从容地兜了一圈,然后冷冷地瞅了阿忆一眼——那眼神里分明写着怨恨与鄙夷——缓缓下潜。
钓鱼(十三)
短短的寂静过后,船上炸开了锅,大家呼天抢地、捶胸顿足。“这条送到天天渔港,怎么也得给3000块!”
“我不卖,我给我姑娘吃。”
阿忆瘫坐在舷边,神情恍惚。
“国庆,把我送岛上吧,明天一早来接我,今晚有月亮,我要钓鳝鱼。”
也许对今天没带抄网的事有愧疚,国庆没有反对,只是轻轻说了句好的。
阿忆的面馆紧邻一所大学,一开始,生意不错,高峰时工作人员竟达到20多人。但好景不长,中国人的生意经在这偏远的郊区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没到两年,学校周边的餐饮店从一开始的三家蓬勃发展到300多家,没有任何核心竞争力的阿忆,生意一落千丈。他有心结束,但恰恰遇上了那个著名的互联网巨头的鸡汤,“再坚持一下吧,也许就成功了呢?”他又咬牙坚持了一年,结果增加了10几万的债务。为降低成本,它辞掉大厨,自己一手操持,但菜品质量和上菜速度根本保证不了,客户更少了。阿忆无所适从,只是感觉不甘心。
钓鱼(十四)
“真是不甘心啊!”在去往岛上的航程中,脱钩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回放,那场景是如此清晰,阿忆心如刀割,点了一支烟,手抖得象筛糠。
二坨岛位于城市的南部,离海岸只有两海里。十年前,南方的老板在这里投资,发展海岛旅游,但近几年,周边的滩涂也被本地土豪承包搞起养殖,不准游客赶海,于是游人越来越少,项目入不敷出。二年前,老板收拾摊子撤了,如今只留下破败的建筑,却也为夜钓人提供了免费的钓棚。
十分钟后,船靠码头。国庆递给阿忆一件大衣,便载大家返航了。阿忆看着渐渐远去的钓船,心里难受,又有些暖。
钓鱼(十五)
由于船竿很短,钓线打不出很远的距离,阿忆只能选择岸边一处很陡的石堆做钓位。好在这里离以前废弃的厨房很近,在屋里就能观察到钓竿的状况。
安置好钓杆,阿忆在6竿头绑上钓铃,又把钓包搬到屋里,有些出汗,毕竟忙了一天,他点了支烟,这时,海面起了风,天空也变得阴暗了。
晚上8:00,想要的月光没有来,竟还下起了雨,风也越刮越猛。海面翻起浪花。阿忆庆幸包里的钓灯还在,虽然没能照得很亮很远,但至少不用黑灯瞎火。照在海面上,也能诱鱼。阿忆收线换饵,却发现鱼钩上有一条三两多的小黄鱼。阿忆笑了,不知什么时候上的,自己却在傻等。他把鱼肉切下挂上钓钩,希望新鲜的鱼肉可以吸引到大鱼。
半小时,渔铃轻微地响过几次,阿忆知道是风和浪的作用。他裹紧棉衣,取出中午没喝的小二锅头,就着吃剩的半截香肠解决晚饭。没过多久,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进入了梦乡。
钓鱼(十六)
五年来,阿忆有过惊喜,但更多是痛苦,他已经跌入深渊,终于体会到餐饮人的不易和无奈。反思一下,一开始的决定是多么幼稚,资金、设备、技术力量、人员管理都是不名一文,风险防范更是无从谈起。这正应了十年后流行的一句话,永远不要拿你的爱好同别人的专业作竞争。
大概半小时,阿忆忽然被高频次的鱼铃声惊醒,他冲出屋子,外面已是暴雨倾盆,鱼竿被拖出钓位。他猛地踏出,抓住杆尾,却被巨大的力量拽倒在地,从乱石堆上摔了下去。
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滚,阿忆被海边的红柳树挡住,他疯狂地将钓线在树干上绕了一圈,便又瘫倒在地,接不上气了。
没多久,浑身上下的剧痛令阿忆醒了酒,他早已经湿透,却没有感到冷,在这种情况下,用竿收线已不可能,于是脱下袜子,套到手上,死死抓住钓线,观察着鱼和树之间的搏斗。
巨浪晃晕了这条鱼,30多米的收线并没有耗掉阿忆太多的力气,最后几米,它甚至没有一丝的反抗,这是条这个季节非常罕见的鲈鱼,比脱钩的牙片更大。被阿忆拖上岸的过程中,只把尾巴象征性地摆了摆。
如何把这条鱼搬到棚屋里,阿忆完全记不起来。
钓鱼(十七)
第一天
阿忆睁开眼睛,正好对视着这条巨大鲈鱼。他想坐起来,胸口一阵痛楚,除了呼吸困难,又听到咔吃咔吃的声音,他的肋骨断了。
风雨依旧,阿忆能清晰听到海浪拍打岸边石堆的声音。这种天气,国庆的船怕是靠不了岸。他掏出手机,却被海水浸透。
他感到恐惧。
第二天
雨停了,风还在刮。阿忆一直睡一阵醒一会,除了左臂和双手,身体其它部位或疼得厉害,或没有知觉。临近中午,阿忆突然觉得他不能就这样结束,猛地薅住那条鱼,朝尾巴上肉最厚的地方咬下去,一口撕下一条,没嚼几下就咽了下去。“我的牙还不错”,一边对自己说,一边又睡了过去。
第三天
阿忆发起了高烧,体温已经把湿透的衣服完全烘干,但还不时浑身发冷。又出现幻觉,回到几年前,安安稳稳地在公司打工。这几年来的事情只是噩梦。偶尔清醒,也想到国庆不会丢下他不管,又撕了鱼肉,但完全咽不下了。
第四天
风雨都停了,海浪声依旧很大。忽然,阿忆清醒了。他要回到岸上去,把面馆结束掉,最好能找到人接手,这样,拖欠员工的工资就有了着落。然后,不管怎样的工作都找一份,慢慢还债。平时多陪下女儿,想到这里,脑袋突然炸裂般疼痛,晕了过去。
阿忆明白,他要死了。
钓鱼(十八)
第一天
听着窗外的风雨声,国庆一夜都没怎么睡着。给阿忆打了无数个电话,但一直不通。天刚蒙蒙亮就来到码头。海面恶浪涛天,别说去岛上接人,他的船连水都下不去。
阿忆患有严重的糖尿病,曾经每天都需要注射胰岛素。不知道昨天打没打针,如果今天不把他接回来,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些,国庆一路狂奔,冲进边防派出所,却发现这里乱作一团,好耐才等到接待民警,竟挨了一顿大骂。原来,昨天下午和国庆一样的两条钓鱼船遇上大风失踪了,七个人下落不明。能出海的船都出去搜救了,现在还没回来。去岛上救阿忆,想都不要想。
第二天
海况依然恶劣,国庆去村书记也是本地最大的海水养殖户老李家里求救。因为李书记家请了几十个海碰子(水下作业的潜水员),他们水性极好,国庆只想请他们想办法给阿忆带去药品和手机,费用方面多少都得。但李书记的话也很有道理,他说在这样的天气下,谁也不敢保证不出状况。他们也都是拖家带口的人,这不是钱的事儿。
国庆欲哭无泪。
第三天
浪小了一些,但港口上依然禁止渔船出航。国庆想到了海军。
他来到营房门口,同战士打招呼说,我找首长有急事,有人被困在岛上生死不明。便急匆匆往里闯。不想腰部挨了狠狠一枪托,缓过神时发现自己被铐在了门卫室的暖气管上。
一小时后,边防民警把他接回了派出所。“你以为你是谁,军事禁区懂不懂,你这样吃枪子儿都不冤!”还是那个第一天接警的小警察。
晚上9:00,国庆从拘留室里被放出来。“这几天哪都不准去,你无证出航的事准备接受处理!”又一顿臭训。
回到家,国庆嚎啕大哭,仿佛看到了阿忆女儿含泪的双眼。哭着哭着,他想到了一件事,也许是几天没睡的关系,竟昏昏沉沉睡着了。
第四天
国庆想起了一则传说:这个城市的市长每天早晨都会步行穿过政府广场到办公室上班,当然也会同群众寒暄。
不是传说,大巴上两个小时的颠簸后,国庆看到了他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身影。他几步冲了过去,把市长吓了一跳。“我的一个…在岛上…四天…他有病…他们有两栖车…”国庆嗓音沙哑,语无伦次:“我给领导跪下了……”市长扶住了他,“别着急,到我办公室,慢慢说。”
在二楼最东的大办公室,国庆喝着秘书给泡的茶,断续听到市长在里间电话中大声喝斥“你们有没有关心百姓?”“马上!”
没过多久,秘书急三火四地进来,拉着国庆向楼下奔去,那辆著名的51号奥迪已等在门前。国庆上了车才后悔没同市长告别,更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多年后,这位市长因受贿被判无期徒刑。国庆表态:“这要是真的,老子跳楼!”当然是后话。
半小时后,奥迪载着国庆直接进入机场停机坪。一架载着电视台记者和急救人员的直升机轰鸣着准备起飞,国庆彻底懵圈了。不到二十分钟,直升机稳稳降落在二坨岛废弃的篮球场上。
没到中午,国庆就和医务人员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阿忆。国庆带着哭腔,“你这也太吓人了,以后可不敢这样了,我每天都给你买鱼得了吧!”阿忆气若游丝:“帮忙把那条鱼给我闺女送去吧……”
钓鱼(尾声)
一天后,阿忆在病床上醒了过来,他浑身上下有六处骨折,十几处擦伤,好在都不致命,有意思的是,导致他昏迷的竟是低血糖。电视上正在播出这次史无前例的救援行动,这时,闺女看他来了。
“鱼怎么样?”
“不太新鲜,不好吃。”
致敬:(美)海明威《老人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