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有一月,想着年终总结说今年要多写几篇文章,虽然忙碌,但始终放在心上,愿许多了,总还是要去做点事情,不然心里总不踏实。关于新年的第一篇文章,我想过很多主题,最终决定还是写写写字这件事,之所以不说书法,是因为我觉得书法是一门专业,不好说,也说不好。写字这个话题,倒是谁都可以说上两句。

但凡认识我的,大多对我的字都不吝赞美之词。年纪轻一点的会不掩崇拜地说:“你的书法超好!”,年纪稍长的也经常面带欣赏地说:“你的字写得不错!”之前听到也还总是会不好意思谦虚几句,慢慢的就习以为常,也开始不客套,坦然笑着接受了。与朋友们的交谈中,他们都以为我是童子功,从小就开始练习书法。每每听到此,我都很坦白地告诉他们,我是从18岁也就是进入大学后正式开始接触书法的。

18岁以前,我没有接触过书法,和大家一样,都在汲汲富贵于应试教育的道路上。在我的同学中,我的字算是写的好的。正因为这一点,给我创造了许多写字的机会。在我印象中,我经常承担班级黑板报的书写和帮助老师写评语这样具有技术含量的活。现在回忆起来,这种读书时代给老师代笔的荣光,为我日后喜欢并坚持练习书法埋下了一颗种子。教书以后,在黑板报布置或写班会课主题时,我也总是鼓励学生大胆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学生总是说蓝老师写得更好看,我总是告诉他们好好练习一定会超过我,我知道我也在给他们埋下一颗种子。如果说,我的老师对我的培养是无意的,那么多年后成为老师的我这样做就是有意的。教育,就是不断给孩子种下真善美的种子,作为一位有心的老师,我们要学会在合适的时机和场合给孩子的成长创造更多的机会和平台。

在写字阶段,有两位老师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一位是我在村小读三年级时的语文老师,我记得他姓赵,名字跟“赵树理”很接近,具体名字已想不起,教我的时候40多岁,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他一脸胡子,还有写得一手漂亮的正楷字。那时他布置的语文暑假作业有点简单粗暴,就让我们把语文课本从头到尾抄写一遍,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很难受,对我来说也不例外。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暑假快结束前那几个晚上马不停蹄地抄书的情景,我不记得我是否抄完了。过完暑假,我就转到镇小读四年级了。赵老师给了很好的示范,让我在潜移默化中感受到了方块字的魅力,以至于我现在还常常感叹,教育的力量是无形的。另外一位老师是我在镇中读初二时的语文老师,他姓邱,大名邱际胜。年岁大些,对老师的印象也深刻些。他写的一手好行书,在他手里我的语文成绩很好。他是一位很有魅力的语文老师,人很幽默,上他的课很轻松,同学们都喜欢他上课,他要是来占一堂别的老师课,我们会开心地跳起来,但他基本不占其他老师的课。我以为,当老师就要当到这样的境界。我至今还记得他在我的语文作业本上写下的那首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漂亮潇洒。那时,我喜欢模仿他的字。可惜我们那时初中三年分三次班,他只教了我一年。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那时初三,我们不喜欢新换的语文老师,是个女老师,她很凶,有点民怨,但对我也算好,我不知从哪里听说可以换邱老师来教我们,于是在向校长联名上书的申请书上我也毫不犹豫地签了名字。当然,未果。东窗事发后,我作为反动分子(因为成绩好)的头头被新语文老师拉去批评了半天。但当时我心里是不服气的,主要还是没有成功把邱老师换到我们班来教语文。现在当了老师,想想那时也是挺幼稚的。初中三年,老师给我的评语当中几乎都有“该生字迹整洁漂亮”。这其中,也有一些是我给自己写的评语。

高中的三年依然紧张忙碌,在应试教育的路上马不停蹄,做作业也就成了写字的主要方式。学校偶尔有硬笔书法比赛,也能获个奖。高三毕业后,因为升学宴要写对联,我拿起了毛笔,开始了第一次用毛笔写作品,竟得到了乡邻的一致好评,于是村里的升学宴、结婚酒的对联乡亲们大都让我帮忙书写,这让我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毕竟金杯银杯不如乡亲们的口碑。真正接触书法是上了大学后,因为学的是师范专业,所以学校设置的课程里面有三笔字,大学第一个学期有幸在毛笔字课堂得到文佐老师(文老师现在已是全国名家、省内专家)的教学,当时他那口标准的长沙话和秀气的欧楷打开了我书法世界的大门。文老师那时只有31岁,跟我现在差不多年纪,瘦瘦矮矮的,比我还矮些。他是玩艺术的,爱时尚,很年轻,特洒脱。文老师的课堂总是充满欢笑的,他幽默风趣,示范到位。那时他喜欢在课堂上跟我们闲谈他跟皇阿玛张铁林的故事。我那时因为喜欢书法,也练书法,而且在学生中也还写得不错,所以在学校书法协会任副会长,在系里宣传部任副部长。在系里当时宣传部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也自然成了我读书和练字的场所。记得那时我用小字写的喜报多次被系主任表扬,这些都是我练习书法路上的动力。后来,文老师单独对书法有兴趣的学生组了一个班,从褚遂良的圣教序开始教我们,我因为那时长期在外面的中小学演讲,于是经常缺课,总是被文老师笑话我是来打酱油的,不用心。结业后,文老师送了一副字给我——游艺书海,装裱后我一直带在身边,保留至今已整整十二个年头了。我时常怀念我的母校第一师范,因为在一师我遇到了很多良师益友,这对我今后的人生都起指导性作用。还记得,大学那几年的寒暑假,练字成了必修课,一般一天一练就是几个小时,每天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沉醉练字和读书,自得其乐。那段沉潜的时光,记忆犹新。

大四一年,我来到农村学校实习,在这里遇到了硬笔写得极好的杨校长,他也比我大十岁,我们相处却像兄弟一样。杨校长每天都会练几版字,他的硬笔写得很好,像印刷体一样,美观工整,我时常惊叹并向其学习。在乡村教书的一年,清闲的日子总需要事情来填补,练字便成了我打发时光的方式。那一年,家里突发变故,在网络和好友的帮忙下,我通过卖字的方式为父亲筹到了一些医药费。那些时光,一张张作品在我的笔下一挥而就,以四字为主,大抵也写了千份有余,现在想起来,也算是一份很珍贵的回忆。

我毕业后工作的第一个单位是在湘乡的涟滨实验学校。这个民办学校的特点是包干制,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基本晨跑、早读、晚自习、查寝都是班主任负责。时间的制约,倒给了我一个世外桃源,我有足够的时间读书、练字、锻炼。记得那时早读,我就陪学生一起朗读,背诵的都是一些《古文观止》里的名篇,到现在我还能随意背出很多名篇,都是那时打下的坚实的基础。上完课,如果有时间,一般上午会练字,下午会打篮球,晚上守学生自习时看书,那时看的最多的就是教育类书籍。为了更好地练字,我把学校一间以前语文组(后面不用了)的办公室改造成了我练字的书房,平时有时间,我喜欢钻到里面去练字,那里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涟滨三年,让我真正沉下心来好好习帖,也逐渐让自己养成了每日练字的习惯。也是从湘乡起步,我的书法作品开始进入大大小小的展览,也会获得一些奖金,也开始慢慢将作品投入了市场,受到了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朋友的私人定制。这些,都极大的鼓舞了我好好练字的想法。

进入江声后,因为名校的“卷”,自己更多时间都忙于工作,练字就越来越少了。每当身心疲惫的时候,练字便成了自己化解压力最好的方式。正如我在朋友圈所说的一样——下班后,温一壶茶,临一通帖,不觉夜已深,疲惫尽去,此为一境也。在江声,给予我书法成长的平台很多,比如在很多外事活动中,我的书法作品会成为相赠的礼品,再比如,每年江声的艺术节和过年送春联等活动,我都会被受邀其中。


这些年来,变化的工作环境和岗位,不变的是我练字的习惯和坚持的决心。这里有两件事情需要提及一下,第一件事是2019年的4月到7月,在备战省赛的几个月里,为了缓解压力和调整自己的状态,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无论磨课到多晚,回到家我总要练上一会儿字,这是寄托,更是心灵的放空。

赛完课后,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每天练字1小时的目标。我把以前看剧、玩手机、聊天甚至玩耍的时间进行整合用来练字,我努力克服惰性、排除困难。在这一年里,我的书法进步很大,获得了书法比赛的多种奖励,作品也多次在齐白石纪念馆参加展览。


第二件事是2020年初的疫情,因为疫情形势的严峻,需要居家静默,而这一静默,就是两三个月。在疫情这段静默时间,书法成为了我与自己相处最好的方式,成为了单调无聊生活中的灵魂寄托。那段时间,我平均每天习字4个小时左右,最长的时间达到过一天9个小时,已经完全沉静在书法的世界里。从赵孟頫到王羲之,从苏轼到颜真卿,从米芾到褚遂良,都偶有涉猎,对各大行书的特点有了一定的了解,在临帖上下了大功夫,明显感觉自己临帖的能力大有长进。大致估计一天练字在500—1000字,折中算下来有五六万字,一天平均4小时,三个月算下来大致是360个小时。这三个月的生活像是一场梦。当这段日子飘然而逝的时候,竟让我有些怀念,怀念这段与书法独处的时光,怀念这段自我充实的时光。

这大概就是我的书法之旅。回想起来,这里面也许有一点天赋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后天的勤奋和坚持。在练字的过程中,其实也是五味杂陈,有肯定时的自我欣赏,但更多的是自我否定时的无力烦闷。有时写一上午字,有一张满意的,就很不错了。有时一张都不好,也很别扭。此时,就只能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写字本是遣兴,何必自寻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