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饭泡粥永远是早餐的主角。父母要出早工,早餐只能当大姐的我来做。六点钟闹铃一响,起床洗漱毕,到厨房间把隔夜饭往镬子里一倒,冲上开水,关起镬盖,点火,拉风箱,“气——垮——它——,气——垮——它——”地拉上几分钟,泡粥很快就烧好了。
下粥菜通常是自家腌的咸菜或大头菜,放少许油炒一炒,粥不太烫的话,一小勺咸菜或大头菜,就可以吃一大碗粥。有时会吃酱油店买来的散装什锦菜、小黄瓜、酱萝卜。毛豆成熟季,毛豆子或豆腐干炖酱,算是比较讲究的下粥菜。熏青豆烘好了,抓一把滴上几滴鲜酱油拌一拌,搛一两粒放入嘴中和粥一起嚼,又鲜又香。吃糖粥是生病胃口不好时才有的待遇,因为糖是凭票买的,很稀贵。农忙时节,母亲才偶尔会拿出一两毛钱,让我到街上去买几副大饼油条——那是最高级的早餐了。我读初中之后,才开始有蛋吃。三四月份,母亲也会腌一些咸蛋和皮蛋。
总之那时候,不管下粥菜是什么,早餐永远是无需动脑筋的事情,只要有米,白粥总会有的,“吃白粥”还“长白肉”呢。
但时过境迁,到了女儿小时候,早餐吃什么,却成了我每天必须考虑的一件头等大事。
粥对女儿来说,是最次等的早餐。某次,婆婆得知孙女要吃粥,她非常高兴,说烧粥比泡粥好吃,既然孙女要吃粥,那一定要给她烧最好吃的粥,一碗用“稻花香”米熬制的粘稠稠香喷喷的粥端上来,可女儿只吃了一半就不吃了,我从安吉带回来的惊雷笋倒是吃掉了一瓶。婆婆怎么也想不到,她孙女是看在这一瓶惊雷笋的面子上才嚷说要吃粥的。
面,只有生日那一天她才勉强吃一点。
她不喜欢喝豆浆,牛奶么跟着感觉走偶尔喝一点,果汁呢,她说早餐喝了胃会撑得不舒服。玉米、南瓜、山芋……这些杂粮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百润发冰柜里各种早点应有尽有,可女儿对速冻食品兴趣不大。偶有一天在“可的”见着了湾仔码头,欣喜地买回了几包,但没吃几次就吃腻了。
从大娘水饺店或生或熟买回来的各种口味的水饺,吃了几回后,她就一脸不屑地说“见了就倒胃口了”。
自己手工包小馄饨,她说:“嗯,味道还不错。”于是,兴冲冲包了一大堆,一个一个排列在冷栋柜的抽屉里。三天后,她声明:“明天我不吃小馄饨了。”
她说茶叶蛋比白煮蛋好吃,于是,我用母亲捎来的正宗新鲜草鸡蛋,加入酱油、黄酒、糖、盐、八角、香叶、桂皮以及祁门红茶,煨上一砂锅。她第一天说:“香!”第二天说:“将就着吃吧。”第三天便抗议:“明天能不能不吃茶叶蛋了?”
只得再想办法,耐心询问:“那你明早吃什么?”支吾半天,吐出个“随便”。店里什么都有,大部分家常早餐我也会做,就“随便”这两个字最难对付。于是,只好自己瞎揣度——
记得那年去上海新东方学英语,学校旁边全乐福的皮蛋瘦肉粥她蛮喜欢吃的。好吧,我来做着试试。
在“可的”买过一盒“红枣血糯粥”,尝过后,她好像有些兴趣的。
她说过印象最深的是小学时在“丰华”吃的荷包蛋,嫩嫩的,带一点点糖黄,味道不错。
麦当劳的“铁板原味鸡腿堡”,还有香芋派,她好像蛮喜欢的。
她好像说过德胜源的蟹黄包比小笼包好吃。
她好像说过大润发门口的锅贴倒蛮好吃咯。
她好像说过学校食堂的粢饭糕挺香的。
她好像说过嘉兴五芳斋的大肉粽味道还可以。
她好像说过她自己曾经买过放心点心摊上的烧买。
⋯⋯
且将鸡毛当令箭吧。可是,每一样,都只能偶尔来一次。
还是面包最有可持续性。艾维尔、克利丝汀、顶东,当时市面上最有名的三家面包店,一家一家地吃过来,而且每一家都有几十个品种。可是一段时间后,她说:“我对面包没兴趣了。”
某天,她宣布:“明天早餐我吃方便面!”
⋯⋯
女儿高考结束当晚,我向她宣布:"从明天起,我再也不管你早餐吃什么了!"说完,我像卸了一个千斤重担。
可其实,女儿读了大学之后,需要我操心早餐的日子少之又少。现在,我对奔忙在魔都职场的她说:"闺女,要不,我来段时间,给你做做饭。"
她很干脆地回:"不需要,你在家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
时光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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