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挤着本就紧巴巴的假期再回到那院儿,却发现门前那棵伴我一起长大的槐花树被挪走了,只剩下一个未填满的坑和那深入土层的根须惨怏怏的带在坑眼沿晃动着……
我就在那里憨傻傻的站着,看看那树坑,再仰头看看那门儿,那院儿,四周似乎在旋转,仿若我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大门朝东,它能在我脑中存个模样时,已经可以觉得那门虽高虽阔,却也有些年岁了,爸妈早出晚归,每次玩的满脸是泥印子,提溜着姑姑做的书布袋回家时,奶奶总在大门前洗一大盆衣裳,“看那脸玩儿的跟泥猫儿一样”,说完将盆里的水倒在路边的老榆树下,端着洗干净的衣裳,跟在我后头进家。
抹把脸从家里搬个小凳出来,像个小大人似的摇摇攥攥那棵刚栽上不久的小槐树,芽儿嫩嫩黄黄,我还能把它他摇得来回晃动。
我家院儿也挺大,三代同堂,最西侧的一间屋是太婆的,房檐下有个小灶,那时老太太已经92岁,体格很好,每天自己做饭,饭后或是拄着拐棍儿扭着小脚到当街转一圈儿, 或是敞开门在她屋前打会儿盹儿。往东来没有粉刷墙壁的堂屋和里间是爷爷奶奶的,也是我小时候呆的时间最长的。在向东更加明净的屋子是爸爸妈妈的梳妆台上摆着妈妈的瓶瓶罐罐,有时候写作业无聊就趴到那香气很浓的桌子上对着镜子往脸上乱涂乱抹,后来被奶奶发现并告诉妈妈后,也不好意思再去了。
那时候院里的孩子也多,我、表姐、大弟,整日呼啦呼啦的在院里跑,苜蓿花开的时候就摘花,有榆钱的时候就穿窜上房顶撸榆钱,枣儿红的时候就拿着竿子乱打一通,弄得满院子里红枣青枣碎枣儿一片,也不嫌脏,十拾起来抹两下就往嘴里填,太婆在她的小门外拿着拐棍儿敲两下石灰地“看弄得那地上”慢慢移步走过来,拿着拐棍指着枣树的南边,“一个个小傻子,这边的枣儿才甜”,我们抬头看去,果然那沐浴在阳光下的枣子又红又大,我们吃的反倒是又青又瘪的了。
那时候啊,真好!
后来转学了,回那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回去苜蓿花还没开,再去已经败了,合抱粗的榆树已经砍了,也没心情打枣儿了,即使是赶上放假回家拿竿杵两下太婆也没有办法告诉我们那边的枣好吃了……
回去的次数更少了,爸妈已经在更好的地方定居,而我也越来越懒了。门口那棵槐树已经碗口粗细,我也撼不动他它了,也就是这时,好不容易挤着本就紧巴巴的假期再回家,爷爷说那棵树已经被哪个叔叔移走,种在他繁华都市中,阔气庭院里,我就在那里憨傻傻的站着,看着那还没填满的树坑。那槐树生的地儿并不好,地面坑坑洼洼,西南还有一棵枝遒叶劲的老榆挡她它的光热,这棵树倒也坚强,第一年长了叶,接下来的几年越来越茂,串串花穗,让整个庭院都染了芬芳。
啊!我何尝不是那棵被移植的树!
即使以后被植往的庭院再繁华,阔绰,又能怎样?深深埋进土里的是千万次的移植也拔不尽的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