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少点评港漫,非是不愿,只是不敢。
不愿是因其现如今的老暮垂矣让人既不舍又无奈,中式英雄主义的博大与浪漫则成了不敢落笔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人成道,万骨枯朽,日漫以层出不穷的题材席卷漫坛,大有种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气势,欧漫式微,美漫低迷,国漫晦暗,在那个暗黑的时代,唯有港漫仍像傲骨寒梅一般攀天独立,抵角而斗。
痛心疾首于国粹文学、中式文化的流失,清代魏源所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却反而成了邻国画匠们的拿手好戏,大到正史,小到杂学,从神话典故的神仙精怪,到民间俗学的魑魅魍魉,代表着华夏血脉的烙印随着一声声的欧尼酱开始逐渐凋零,或许,人的天性即是如此,作为一个溺足于漫画不能自拔的群落,我们一边在为日漫的精彩绝伦击掌叫好,却同时又在一边愤慨于文化内核被宵小所盗,久而久之,怒其不争变成了阿其所好的颓态,多有无病呻吟的麻木,鲜有揭竿而起的果勇,而港漫,就成了这场无声起义中最后仅存的颜面。
一鲸落,万物生,然后,便起风了。
香港所处过的特殊岁月,决定了从一开始,它便需要像一个草莽英雄般的野蛮生长,才能够在那种暮色之中,更加倔强的为人所知,经济是如此,漫画则更是如此。大萧条的时代背景,无论是社会亦或是民众,无一不在渴望英雄降临,黄玉郎的崛起到没落,演绎了整个港漫圈的潮起潮落;当年挥向马荣成的那一抹离奇刀光,没有停滞风云即将到来的荣光,却斩出了港漫的光影彼岸,至此,百家争鸣,群雄奋起,但今天,我们不谈黄生,不讲马师,唯说说这位最让我推崇备至的港漫宗师-司徒剑桥,以及他笔下的浪漫武侠百态,鲜衣怒马的《温瑞安群侠传》。
如果你想形容一个人的强大,不妨先描述他的对手,而后再来形容他,你会感觉到,真正的强大很容易笔墨出来,却很难读懂。司徒剑桥式的港漫作品,引人入胜之处,便在于揣摩每一个人的强大与否之时,皆由对手而定,或是对话,或是神情,亦或是对战的每一个动作细节,便能够将这种客观的魅力,渲染到淋漓尽致,这种植根于骨髓的英伟飘逸,与温瑞安大师笔下的浪漫武侠,就成了最能诠释珠联璧合四个字的内核所在,关七的睥睨众生,李沉舟的君临天下,王小石的夫唯不争,白愁飞的傲比天高,狄飞惊的深沉莫测,萧秋水的空我无忘,燕狂徒的震古烁今,每一位人物的强大都显得特立独行,没有世人眼中的无二,却皆是自我心中的独一,唯有自信,是司徒剑桥赋予漫画中每一个鲜活存在的共同魅力,而正是如此,《温瑞安群侠传》在字中画内所彰显的魅力所在,让人看的懂,也读的明白。
港漫圈其实不小,画匠宗师林立,作品多如过江之鲫,可港漫圈其实也挺小,收拾收拾传承派系,寥寥几笔便能写尽圈中流师承,独爱司徒剑桥的同时,诸如邱福龙、郑健和、许景琛等人的作品亦是心中所爱,只是欢喜的没那么执念罢了,诟病港漫的言论不少,其中最为人调侃的便是人物塑造时的千人一面,大抵是对于作画时的线条勾勒略显相似,以致于最终的呈现会不尽如人意,如果说日漫于线条的演绎用飘逸邪魅四字表达,那么港漫的线条描绘便显得有些过犹不及,而司徒剑桥在于笔触处理之上,则更能体现恰到好处的圆满,少一分骨感无力,多一分刚猛有余,恰如其分的点墨,才是《温瑞安群侠传》的精粹所在,于人,于物,那怕是除却丹青之外的翰墨,这番糅杂之后,也让人观之有股笔酣墨饱的痛快。
众人皆知,大乱炖可称为最易烹饪,只需裹挟信手拈来的食材,聚与一锅即可,虽有敷衍之嫌,却也有一番风味,漫画也是如此,这种英雄荟萃的盛宴,却难在调制,个中精妙所在,彼此调性不同,需要作者的悉心揣摩才能化平庸为神奇,而温瑞安的字加上司徒剑桥的画,也因彼此的心领神会,把《温瑞安群侠传》的意,阐释的别样妖娆。
温瑞安的侠,是立足于浪漫不羁唯我主义之上的英雄概述,不同于其他,不需要过多的历史背景,不拘谨规矩的条框方圆,但求一个痛快,无碍于孰胜孰败,不执于为圣为魔,比起金派的大气,古派的飘逸,温瑞安的作品则更像是超然物外的豪侠,挥斥方遒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英雄迟暮之时对酒高歌轻言生死,所以说,温瑞安的侠,是最浪漫的侠。
司徒剑桥的侠,则是着墨于飘逸随性正邪交替之下的侠义诠释,比较于郑健和笔下的浩然气度,邱福龙纸间的淋漓婀娜,司徒剑桥向我们展现的,则更像是一种塞外异邦的别样风情,不经意之间便能掠去你脑中的思绪,直至塞满了它的魅惑,所以说司徒剑桥的侠,是最飘逸的侠。
温瑞安加上司徒剑桥,二者为一,非是最好,只是,最舒服。
英雄永远都是英雄,不论对错,不谈善恶,本着一份认准远方的心,仗剑天涯,直面困阻,犹记得,当年在日漫层层阻击之下撕开阴霾的港漫,那便称得上一句英雄。
论英雄谁是英雄,愿历尽千帆过后,只要仍爱着漫画,那你,就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