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黄丽明漫萍

精神病，好多人都会对其谈病色变，对这种人，也会避而远之。而我的婆婆，也曾经是这一种人。

首次见到婆婆的时候，感觉她给我的印象：表面为人和善，不强势凌人。内心的骨子里有着一种坚韧和能干。我家公却一辈子都是个酒瘾君子，醉后则无所事事，只管发酒癫，或酣然大睡。在哪醉就在哪睡。小孩还未成年的时候几乎都是婆婆苦撑着整个家。

第一次见到婆婆精神病发作，是在我结婚进入这个家的第二年。那时我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疯子。

一切事先没征兆，婆婆的突变让我们措手不及。

记得是某个早上，婆婆破天荒的泼口大骂。骂的全都是我家公。以往正常的情况下她也就只是顺骂带说三，四句就了事停嘴。不会再说下去。

我从听她骂的内容中，每一句讲的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来总是事情，想来也全是道理。

“每每我做工出工，早不见太阳，回不见沙洲。每天起早贪黑，你早干嘛去了呀？你这死鬼，就知道饮。”

“我说了，我做不到，忙不到，那么多的责任田，还有山地，鸡飞你不管，狗跳你也不理。你除了放牛，在农活的时候就只是翻下田，剩下的时间又是饮，我呢？剩下的又全部是我的了，你酒醒睡足，除了埋怨我煮不到给你吃，干不完田里的活，做不了地里的工，你还帮过我什么？”

“小孩上学交不起学费，老师从学期开始问到学期结束，你都上哪去了？每次都是我勒紧裤腰带，省着，掂量着，一个一个的鸡，鸭蛋存着藏着卖了来凑钱把那学费给交了，你有没有帮过我？”

………

那时的婆婆我感觉她是不是要把这几十年来所受的苦所受的累全都发泄出来，是不是憋得太苦了。

可事实不是我想像这样，婆婆由开始的骂骂咧咧后，进展为手舞足蹈，喃喃自语，渐渐的我就听不到她在唱什么，说什么了。

看到这样子，我自然是不敢靠近，丈夫和二哥慢慢的凑过去哄她，轻声的唤着她：“妈妈，你辛苦了！我们回去，回去休息。”

说完二哥意欲上前拉起婆婆，冷不防婆婆一声吆喝：“放开，别动我，你这白眼狼。”那眼珠子里放射出来的全是恨情敌意。

“你就听你的枕头鬼摆弄吧呀你，翅膀硬了，能干了，自个有能耐了，不用理老娘了，不用管自己的弟了，(所说的弟就是我老公)”

听婆婆把话说到这，二嫂自然也不敢上前劝说。

后来还是我小心的劝说下，才把她哄回房间，安置她躺下。

出了婆婆的房间，听着婆婆时不时的或高或低的叫嚣，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家公，二哥，二嫂，我老公和我展开了一场小会议，在商讨着该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时候，到这份上了，他们几个原籍户主也不得不向原来毫不知情的我和二嫂坦白相告：“婆婆是精神病人，早在婆婆三十多岁，未到四十岁的时候，因为一次工作失误事故撞到头部，之后曾经也试过这样。后来自然而然又正常了，不曾想过现在又开始发作。”

听到这样的事，我茫然了！家里从此多了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样过下去？

自此之后，每天早上六点未到婆婆就开始骂骂咧咧，整个村庄都是在她的破口大骂中苏醒过来，她骂尽了所有得罪过，欺负过凌辱过她的乡邻，近到三姑六婆，远到七大姨八大婶。不管是不是事实，都不能逃过她失去理智的恶毒话语。

骂累了，喊够了，婆婆就只是胡乱地走到厨房就这样随便喝两碗热粥，多滚烫的热粥烫饭她都能吃下去，那时候的她不容我们给她冷饭冷菜和冷粥，就连洗澡水都要很热的，就是不烫得脱皮就行了，若做不到就恶语相向。横眉冷眼。

乡邻乡亲劝说我们把婆婆送去精神病院治疗。婆婆知道我们的决择后，更加变本加厉的大做作起来，晚上的时候也不让嘴巴休止过。

疯了，那时候我都感觉我自己快疯了。

后来发展到打民扰邻，幸好没有造成伤亡。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我们一家子每天都是这样胆战心惊，忧心忡忡的将就着过日子，出外又放心不了，在家又无事可做，也根本无心于工作，无力忙于做其他。

婆婆就这样的疯疯癫癫，语言和行为超乎日常，近邻乡舍对我们家，懂得点常理，知道婆婆这是精神病发作的失常，就算遭受了辱骂，也就默默地忍了过去，对婆婆这种行为敬而远之。不做计较，而心眼小一点的呢，就愤愤不平，与婆婆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互蔑起来，甚是激烈。

在那次婆婆举刀相向于我家公的时候，也就让我真的动了离开这个家的念头。

那晚，婆婆好一番痛骂后，竟然拔起菜刀向着我家公就要斩过去。还好我老公当时反应灵敏，箭步向上前，抓住婆婆举刀的手，但也没能阻止到，只是让婆婆甩出刀的力度小了一些而已，甩出的刀还是不偏不斜的落在了我家公的前额上。造成轻伤。

我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恐，那时我才二十五岁，还没有小孩，了无牵挂，我想到了逃离，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让我恐惧的婆婆。再也不回来。

我吓到了，平生以来还从没碰到过自己的亲人有过这样的场面。我怕了，怕那天这刀甩下去的时候中招的是我。我哭着冲出了外面，不管外面早已夜幕降临。远处时不时的传来乌鸦悲哀的叫声，也丝毫激发不起我内心的恐惧，比起回去面对这样疯疯癫癫，失去理智的家婆，这几声鸦叫又能恐怖到哪里去？

后来我老公在安抚好婆婆的情绪后，找到了我，劝说我务必别再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添乱了。

于是想到了老公对自己好，想到了老公平时像父爱一样对自己的细心的呵护，硬着头皮跟他返了回去。

也就因为这样，不知道是婆婆因为怕我真的跑了不再回来，还是那次用刀伤到我家公的事让她有了畏惧。在第二天她就乖乖就范，自己提出来住院治疗。

婆婆在那年的春天发病，住院治疗了近四个月，安妥她入院后，我们相继出去广东各自就业。就在她出院后不久，也迎来了我的好消息，我怀孕了，由于有先兆流产的原因，我从外地回到家去休养，保胎待产。不得不承认，在那段日子里，恢复了正常的婆婆她把我照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