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唐诗、宋词而言,紧随其后的元曲似乎就没有那么抢眼了。唐代诗人,路边随便拎一个孩童也能说上一二,诸如李白、杜甫、白居易、李贺、贺知章之类的,到了宋代,则略逊一筹,但仍旧知道有苏轼、黄庭坚、秦观、陆游、杨万里之属。若是到了元代,别说路边的孩童,就算是大学的学子也不一定能知道几个有名的曲作家,除了课本里出现的马致远、关汉卿和张养浩,恐怕绞尽脑汁也难再举一二。
元曲原本来自所谓的“蕃曲”、“胡乐”,首先在民间流传,被称为“街市小令”或“村坊小调”。随着元灭宋入主中原,它先后在大都(今北京)和临安(今杭州)为中心的南北广袤地区流传开来。
元曲是中华民族灿烂文化宝库中的一朵灿烂的花朵,它在思想内容和艺术成就上都体现了独有的特色,和唐诗、宋词、明清小说鼎足并举,成为我国文学史上一座重要的里程碑。
今天我们就来认识历史上元代最高产的曲作家——张可久。
张可久,字小山,元朝著名散曲家、剧作家,与乔吉并称“双壁”,与张养浩合称为“二张”。是元代散曲中“清丽派”的代表作家。张可久存世作品现存小令855首,套曲9首,数量为元朝之冠,为元代传世散曲最多的作家,占现存全元散曲的五分之一,其个人作品占朝代作品总量的比例之高,在中国文学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张可久不仅高产,其作品质量也很高,是元曲的集大成者之一。在元代220多位作家中,有散曲集传世的只有张养浩、乔吉和张可久三人,但其他两人都是在临死前或死后才刊行于世。张可久在世时便享有盛誉。
张存世的小令有855首之众,我们不可能一一解读,今天我们来读张可久最著名的一首怀古元曲,12句话,6个典故,写尽百姓的痛苦与世道的险恶,其艺术效果丝毫不亚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卖花声·怀古》
【元】· 张可久
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
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这组曲子由两首小令组成。卖花声是曲牌名,怀古是曲题。
这是第二首,在手法上先列举三个典故:一是霸王别姬的故事,二是吴蜀破曹的故事,三是班超从戎的故事。看起来这些事彼此毫无逻辑联系,拼凑不伦。
然而紧接两句却是“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说到了世世代代做牛做马做牺牲的普通老百姓,可见前三句所写的也有共通的内容。那便是英雄美人或轰烈或哀艳的事迹,多见于载籍,但遍翻二十四史,根本就没有普通老百姓的地位。
这一来,作者揭示了一个严酷的现实,即不管哪个封建朝代,民生疾苦更甚于末路穷途的英雄美人。在这种对比上,最后激发直呼的“读书人一声长叹”,也就惊心动魄了。这个结尾句意义深刻且耐人回味。
“读书人”可泛指当时有文化的人,也可特指作者本人,他含蓄地要表达这样的含义:其一,用文化人的口吻去感慨历史与现实,寄寓着丰富的感情,有对“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叹惋,有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责难,有对“争强争弱,天丧天亡,都一枕梦黄梁”的感伤。
其二,用文化人的思想眼光去理解看待历史与现实,能加深作品的思想深度,显得真实准确。最后的“叹”字含义丰富,一是叹国家遭难,二是叹百姓遭殃,三是叹读书人无可奈何。
在语言风格上,此曲与前曲的偏于典雅不同,更多运用口语乃至俗语,尤其是最后一句的写法,更是传统诗词中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这种将用典用事的修辞与俚俗的语言结合,便形成一种去诗词韵味远甚的别样风味。
张可久虽然未位列“元曲四大家”,但其在元散曲创作上的突出贡献足以彪炳千秋。
明朝朱权在其《太和正音谱》中称张可久为“词林之宗匠”,称“其词清而且丽,华而不艳”;明李开先则称“乐府之有乔、张,犹诗家之有李、杜”。足见评价之高,可以说,元曲到张可久,已经完成了文人化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