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五点不到就醒来了,这一晚祎林睡得一点都不好,总担心那根刺会越扎越深,到时……,啊,真不敢想象!她迫不及待猛烈呕咳几声,希望昨晚下榻在喉咙总统套房的鱼刺,因为尚在睡觉,放松警惕而被咳出。然而,咳了好几声后,喉咙仿佛更痛,只要喉咙一动,那根刺就会和肌肉摩擦。她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可奈何地换衣洗漱,准备跑一趟医院。
大约半小时后,她到达目的地时候,医院还尚未开门,等待好一会儿,分诊台的护士才上班。这会儿,她脑袋晕,肚子叫,喉咙哭,精彩纷呈的内心戏,并未阻止她挂错号,于是她又从好不容易爬上的四楼跑到一楼,然后垂头丧气地从一楼再次爬上四楼。
终于轮到她了。医生打开强光,头带反光圆镜查看一番后,说看不到,需要做一个喉镜。
然后,她迅速下楼,跑到第五住院部二楼。正准备推门而入时,一个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叫住了她,填了假姓名,假年龄,但是要了她的真实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码。这时,喉部检查室的门半掩着,一位神情悠闲的阿姨正坐在检查椅上,和一侧的检查医生说话。她的心刹那间逐步放松下来。
“你好!把这个放这,对吧?”检查医生接过祎林手中的检查申请表,温柔问,“以前做过这样的检查吗?”当时周围比较嘈杂,隐约听到如此的内容。“没有,我先放这儿吧,把门关好?”见那阿姨还没有起身,她回答。“你要上厕所吗?”医生问。“做这检查还要上厕所?”她一脸惊讶。“不是,她做完了。”“哦!”阿姨听到后立马起身。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走进来,把检查单交给他后,并未走出门,想站在旁边观看,他一边对男子做“请”的手势,一边增粗声音说,“一个个来,在外面等候。”“就她一个人吗?等一下就轮到我了吧?”“对。”说着,医生就把门关紧了,并且还用力按了一下,确认门真的关紧。
待祎林坐下后,发现这位检查医生,正用两汪深不见底的充满怜爱的柔光,默默注视着自己,这让她一脸懵懂,“他干嘛这样看我?”这眼神让她想到了父母和爱人。当她快要被这波光稀释时,“要……要打麻药,是吗?”最后一丝理智把她拽回到现实,弱弱询问,变相提醒,不然那双眼睛还要在她身上停留。
听到问话,他终于缓缓起身,“对,要喷点麻药,利于检查。”她心里逐渐发怵,身体随之紧张,略微驼背,手将方便袋,紧紧抓紧贴于胸腹,脚尖踮起,双膝靠拢,如临大敌,心想,“这检查应该很难受吧?!”
“放松。”医生看到她紧张,指着椅子靠背说,示意她半躺下。然后拿来了一瓶有小喷管的液体,“从两个鼻孔喷一点麻药!看你敏不敏感。”没等她反应过来,两股呛人的涩味,非常霸道地先后充斥鼻腔,紧接着鼻子酸而麻,药液开始起作用。当她还在回味时,他已迅速戴好一次性消毒手套,并将一根一端连着仪器的黑色细长管在水龙头下冲洗。
当细长管靠近时,她看到管子的另一头有一个白色的小小镜片。他温柔问,“感觉那刺是在哪边呢?”“嗯……是左边。”她再次咽了一下口水,语气肯定。 说着,管子缓缓伸入左边鼻腔,她闭上眼睛,心随之提起。本以为会很难受,但医生动作很轻柔娴熟,让她觉得尚能接受,只是鼻腔感受到,来自一个异物稍重的压迫感。
随着管子的不断深入,她突然频频作呕,“下颌尽量抬高,伸出舌头发出‘1’……”“一直想呕,难受得要命,下颌尽量抬高就不错了,还要伸出舌头发声,这是多么扭曲人性的配合动作!”她在心里暗自叫苦,“当然,这不能怪他,这是为了能照出清晰的喉部照片。”想到这,她将全身所有的力气,转移在舌头上,可它根本不听使唤,一直打着哆嗦难以伸出嘴外。
“咽下去。”医生看她很想吐,低声提示。这么简短的几个字被一般人说出来,多少会带点急躁;而被他说出来,似宛转莺啼、春风拂面。后来他又试着往下轻移管子,见祎林依然强烈抗拒。于是,他退出了管子,平静地说“你太敏感了,我还没进一步动作,你就这样。看来要往你的喉咙喷一点麻药。”
随她的嘴一张,医生拿麻药朝其喉咙喷了两下。呛人强度是鼻腔两倍的涩麻纠缠,让她差点一口把刚才的麻药全部喷出。他见她很难受,鼓励说,“吐出来!”虽然很难受,但她此时意识是非常清醒的,“吐出来不就没什么麻痹效果么?怕等一下又要遭罪。”所以,她拼尽全力强忍着,双眉紧蹙,双眸紧闭,调整呼吸,忽然眼泪似掉线的珠子流出来,有时流泪并非代表伤心,而是因为想呕不敢呕或其他生理上的难受。
医生也许是看到祎林很难受,同她攀谈起来,“你是被什么刺卡住了?”“泥鳅的刺。”为了要答话,她不得已吐了一部分出去。“泥鳅刺很小一个,怎么会卡住?”“是一小节刺下去了,你知道那一小段上面有很多小刺。”其实她特别不想说话,因为几乎整条舌头都是麻的,而且又有很多夹杂麻药的唾液。好在这时,似乎有人叫他出去了。
直到这一刻,凌乱的思绪被拾起重组,蓦地理解了,他刚才为何用异样眼神看自己。那眼神跟昨晚小诊所高医生看自己的眼神相像,若摘下口罩,那应该也是一双长在嘲笑脸上的眼睛。他是在用眼神说,“您真是个人才!居然被鱼刺卡住了,到这儿来花钱讨罪受来了!”那为何感觉对方呈现一双默默含情的眼睛,因为在那一刻,她的身心均处于一个需要被人关爱的脆弱状态,加上对方带着口罩,自然容易造成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