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人生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心里真是万分地庆幸和感恩。
从上中学起,我内心就有一个极其强烈的念想——走出农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农村生活,单调、贫穷、落后,一眼就可以看到八十岁时的生活情形——跟许许多多我熟悉的乡村老人一样,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大门口晒太阳,间或睁开惺忪的睡眼,用目光迎送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的奶奶,从出生到死去,一辈子不曾走出家乡,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终其一生,她不曾见过大海的浩淼和大山的伟岸。我不想像奶奶那样,一辈子在灶台上打转。我要走出农村,去哪里都行,只要走出农村就行。
后来,我们村有几户家境稍微殷实的人家,买了黑白电视机。此后,课余时间,我几乎雷打不动地跑去人家屋里看电视剧。看了哪些电视剧,现在大抵忘掉了,只知道从此有了“做白领”的梦想。
每天衣着鲜艳地出入写字楼,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喝喝茶,敲敲键盘,没有风吹雨淋,没有炎炎烈日。
当走出农村的念想,和做白领的梦想叠合时,便衍生出一个影响我一生的决定,那就是“上大学”。
我出生在多子女家庭,家里仅有六亩薄田,若是只依靠土地带来的收入,恐怕一家老小连穿衣吃饭都成问题。辛亏,父亲每天起早贪黑地做点小买卖,我们才不至于缺吃少穿。
出生在这样贫寒的家庭,还想上大学,几乎是一个奢望。好几个跟我一起上学的小伙伴,大都初中没毕业便辍学,纷纷加入“打工潮”,每天在流水线上辛苦十几个小时,挣到的薪水却少的可怜。
“我要上大学,吃、穿都不在乎,只要供我上学就行”。这是初高中时期,我经常挂在口头的话,其实,主要是说给父母亲听。我心里很害怕,他们会因为经济原因让我辍学。
谢天谢地,因为我对上学的渴望和执着,父母终于不遗余力地供我读完了高中和大学。
清楚地记得,面对昂贵的学费,恋家的母亲不得不跟着邻居大婶,远赴几千公里外的新疆摘棉花。母亲一上火车就头晕,火车咣当咣当走了三天两夜,母亲足足晕了三天两夜。
三个月后,母亲又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在一个漆黑的寒冷的冬夜回来了。
我在门口听到母亲对父亲说,她在摘棉花的时候,累掉了半个指甲,手上都是一道道的小口子,碰到水就疼。
每天天不亮就要麻溜地起床,跟着大家坐车去几十里地外的棉花田摘棉花,直到天黑才坐车回到简陋的出租屋。
直到现在,一想起来母亲当年去新疆摘棉花的情形,我总是忍不住流眼泪,会暗暗责怪自己,要是那时候辍学打工,也许她就不用承受那份非人的苦累。
“刻苦学习,努力赚钱,出人头地”,唯有如此才能对得起父母。从上大学那天起,我便暗暗在心底起誓。
上大学那会儿,我是我们宿舍唯一一个没有电脑的女生,也是我们班级为数不多的没有电脑的同学之一。但是,对于这点,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能上大学,已是我这辈子莫大的幸运。
一直睡我下铺的舍友,曾用“柴火妞”这三个字来形容我大学期间的穿衣打扮。对此,我也总是一笑而过,她哪里知道,父母每月给的那点生活费,除了吃喝拉撒,基本上已所剩无几,我怎么好意思再开口向他们索要呢。
好在,大学终于毕业了,我可以参加工作挣钱了,再也不用依靠含辛茹苦的父母。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还可以把挣到的工资拿来孝敬我的父母。
那时候,为了省钱,我和同学一起蜗居在北四环嘈杂的城中村。每天六点起床挤公交,经常加班到晚上八九点钟,回到出租屋已是十点以后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拼命三娘”。
好在付出总是会有回报,经过两年的努力工作,薪资一路蹭蹭上涨。毕业四年后,月薪比刚参加工作那年,足足翻了十倍。现在的我,基本上已不用加班加点,周末有大把的时光去享受生活。
去年,和高中同学H先生,走入了婚姻的“殿堂”,人生开始迈入一个崭新的阶段,生命愈发圆满丰美。
我欣喜,经过一场场的风吹雨打,当年那个憧憬都市白领生活的小女孩,终于如愿以偿,过上了她梦想中的生活。
婚后,我和H先生在东部沿海城市买房定居,至此,漂泊的生活终于得以安稳下来。
今年夏天,把母亲和刚刚结束高考的弟弟接过来。爬山、看海、吃海鲜、逛商场,我和H先生为母亲和弟弟,安排了丰富多彩的游玩项目。
母亲和弟弟都是第一次见到大山大海,海鲜和大型商超以前也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当亲眼看到浩瀚的大海,爬上伟岸的山峰,吃到美味的海鲜时,她的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她也许会想,“有这个女儿,我此生无憾”。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这辈子能做她的女儿,我亦是此生无憾。
在旅行的过程中,母亲提出来多拍几张照片,她会事先选好她喜欢的景点,然后让我给她拍照,拍好后她还要看看效果如何,“这张不错”“这张拍的太胖,不好看”“这个地方拍的太暗”……母亲总是脸上挂满笑容,对着手机里那些关于她的照片指指点点
一天晚上吃过饭后,母亲突然问我,能不能把拍好的照片洗出来几张。我知道,母亲肯定是想带回老家,向街坊邻居显摆显摆。
我笑了笑,一口答应母亲的请求。第二天晚上逛夜市的时候,把母亲相中的照片,一张张请人洗了出来,并上了胶。
十一回老家的时候,跟玲玲婶子聊天得知,母亲一回来就把照片拿出来给她们看,别提有多高兴了。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为人父母的,看到孩子有了出息,总是难免会通过某种方式去炫耀,潜台词是“看,我的孩子多棒啊”。
谢天谢地,我终于走出了农村,若不然,现在敲键盘弹钢琴的手,也许还在南方某车间的流水线上忙碌着呢。
乡村,越来越遥远,渐渐成为记忆里的产物。有时候做梦,我又回到了家乡,醒来后不禁怅惘,生于斯长于斯,儿时的生活虽贫寒,但慈爱的祖母、亲爱的小伙伴、干净的蓝天白云……太多太多的美好,总是令我非常想念。
作者:江燕飞,开朗热情,大方洒脱,自诩为花儿一般美好的女子,推崇欧亨利小说式的思想,文字温暖有力量,加入我们,说出你的故事!微信公众号:江燕飞
只是,我更喜欢现代化的都市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不用像父母一样,一眼便可望穿八十岁的生活。谢天谢地,我终于走出了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