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还是没有忍住和他说了分手。我承认对他或许还有感情,但我无法忍受恋爱中溢满陈词滥调。我不要大家都有的爱情,我想要我自己的爱情。
不懂浪漫,是爱情中不可饶恕的平庸之恶。
不知道是不是我过于贪心,一个外形良好、温柔体贴的男友似乎已经可以满足大多数女生对于另一半的幻想。可是我想要的并不止于此。或许他形貌确实优渥,不必刻意经营一段感情,别人对他的依恋从来都是显得理所应当。逛街时他搂着我的肩,看电影时他让我靠在怀中。我们就像千万对平常的情侣那样。他自得于拥有一个能与他旗鼓相当的女友,却从未关心过我不爱挑选炫目的商品,不爱闹市的嘈杂纷扰,更不爱那毫无笑点的喜剧片。但是这不重要,他觉得我与任何一个女生无异。
和他刚在一起时,他便迫不及待地将我的照片公之于众。我以为这或许是他所喜欢的仪式感,但他内心深处不过以为这是胜利者姿态的耀武扬威。我在社交圈里向来低调少发自拍,他又岂会不知道?他向我解释这种自作主张是他以为我所喜欢的安全感。可能只是我敏感而造作,或许应该接受这种忽视好恶的保护。但是人非草木,是真情流露还是假装浪漫,我能看得懂。
记得和他说过自己喜爱钢琴,也曾不无惋惜地提及自己错过一次与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合奏。可他给我的回应竟是:“没事,他还不配跟我老婆合奏。”当时我已不懂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作呕。我毫不掩饰地向他表明这样的一次机会对于钢琴爱好者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收获的不过是他的变本加厉:“他本来就不配,我老婆只有我能配得上。”难道这样劣质的情话足以动人?难道情侣间的交谈已然可以被肉麻的空洞顶替?不计喜好,不计内容,不计情感,他所认为互诉衷肠的话语在我看来不过是在粉饰,在否定我的不悦。他以肉麻当情趣的话术和他的为人一样徒有其表。
朋友劝我说一个“985”院校的人怎会没有浪漫的天赋,或许是我缺乏耐性。我也相信两性关系需要经营与呵护,只是他的乏味不啻于肉麻。他说为了迎合我的喜好痴迷游戏,成日想着提高技术好与我双排。但我说过游戏于我而言是竞技而不是暧昧,网上流传的带妹桥段大多早有演练编排。感情倚赖游戏这唯一的共同爱好维系,会否太单薄无力,太天方夜谭?他打游戏的快感远胜于和我组队的喜悦。我想既然他不在意那便让我走近他。可是卸下那高考分数的战衣,他的内在可以一眼见底。毕竟他自外于艺术,自外于爱好,父母老师的标尺告诫他追逐分数的过程中不可有旁逸斜出。可当一切结束绑缚身上的桎梏可以摆脱时,他却仍愿意沉沦于短暂的快感,一切需要习得的审美与情调,他都不愿碰触。
那么或许,我可以改变他。
我尝试着更改约会地点,以自认为高明的话术改变情话的论调。我希望我们每一次的相聚都有值得回忆的内容,看到的却是他肉眼可见的勉强。他不是没有丝毫改变,也主动邀约我共赴一场钢琴演奏会,笑说只要有我便不会腻味。但我也亲眼目睹了他的焦躁不安,他极力掩饰却仍被我注意到的哈欠都告诉我他并不喜欢。结束之后他连篇累牍的情话让我明白,其实这一场演出不曾发生也不必发生。他以这次约会告慰自己对情感的付出,之后我的一切评判都显得尖酸刻薄与不近人情。世俗的标准告诉我该知足该感激,他对我的迁就和容让不算世所多得。可我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他只是按照既定的轨迹扮演着我的男友而非全心全意地成为。
算我贪心不足。
我不想要规划好的人生,不想要写好的爱情剧本,不想要他人来界定我情感的成败。我渴望体验性与爱那不可分割的一体,渴望炽烈到至死方休的浪漫,渴望逸出常轨的自由随性。那不是格式化的早安晚安,不是情人节的花束,不是你给我“别人有的你也要有”的承诺,是去除一切流于形式表象后的两心相悦,是并非出于施舍的兴趣相通,是稍加打磨后的意念合一。
所以我选择了分手,我无权将我的准则强加于他身上,不能自私地将他意淫成我的理想情人,却也做不到自欺欺人地坦然接受。我所渴求的我将用一生追索,哪怕为人诟病,哪怕不切实际,我也不愿用将就作为最后的妥协。
我想要爱你,却不想假装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