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抄了墨西哥女詩人卡柔·布拉乔的诗歌《讓那細雨落下》。秋風漸起,細雨纏綿,在綿密淅沥的雨聲中,突然想起了這樣一首小詩。雨下在黎明,輕柔而緩緩地清洗着夜的痕迹,雨雾蒙蔽了雙眼,雨聲屏蔽了雙耳,一時間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聽不清,衹有無休止的雨丝如注般涌來,攫住天地間的一切。在將明未明的幽暗中,讓那細雨落下,在在處處,把一切擦除——無論歡娱,無論苦痛,都化作雲煙。
雨应该是从黎明开始下的,从睡梦中醒来時,便聽到了淅淅沥沥的雨聲。在东北,除了冬天,其他季節都會下雨的。我們常説春雨“潇潇”,那么秋雨就应该是“綿綿”了;我們常説“春风骀荡”,那么秋风就应该是“萧瑟”了。暮春時節形容落花,常用“繽紛”,陶渊明《桃花源记》中就“落英缤纷”;初秋時節,形容落葉就應該用“飘零”了。
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在職業高中時,校園裡遍栽的荷蘭菊。那是一種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花,就好像從前山野裡或山路旁盛開的黄色的雏菊一樣。最開始聽到“荷蘭菊”這個名詞時覺得很洋气,會讓人聯想到荷兰的黑郁金香,可是待到深秋以後,看到那怒放的紫色的花海,便會为它的随性、坚毅、阳光所感动。平凡得常常會讓人忽略,普通得常常會讓人漠视。但在深秋的肃杀中却依然綻放,每次想起或看到荷蘭菊時總會讓我不自覺地想起汪锋的一首歌——《怒放的生命》。
莫扎特在1784年寫給他父亲的信中寫道:“既然我已經習慣了想象最壞的情况發生,但我還是在等待好消息的到來。既然死亡是生命的真正归宿,我多年來就已經熟悉了這一人类最好的朋友,他的面孔现在對我來説,已不再狰狞恐怖,而是看上去和平而安慰。我要感谢上帝赐予我這種恩泽。我上牀前總是想到,也許第二天早晨,我就醒不过來了,但是了解我的人,谁也不會説我很悲痛或不满。我感謝造物主赐予我歡樂的天性,並衷心感謝我的同类分享這種快樂。”
這一段文字,我熟悉得几乎能够倒背如流了,喜歡得甚至想要把它當做遗言。無論是得意時(好像從來就没得意过)還是失意時(就算是有失意的時候吧),我都喜歡背上一背,寫上一寫,這樣一來,天依然是藍的,山依然是緑的,水依然是清的……
雨從早到晚一直在下着,天上的雲層綿密,幾乎没有隙縫。年輕有一段時間喜欢秋雨的夜晚,而今天這樣一個初秋的雨夜,就應該撑着一把小伞,走在濕淋淋的路上,聽雨滴打在伞面上的細碎的聲音,看雨幕在昏黄的燈影里的斑驳,心裡紛亂如這夜的雨丝,一種説不出的感覺,一種難以描述的况味。好多年前的秋雨之夜,那淅淅沥沥的雨不是一直下到了今天吗?也许一直在我的生命中不停地下着,衹是我渾然不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