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过去的2018的每个星期三而言,都是不同寻常的。早上很早起床去学校值班,晚上七点四十离校。学校有近一千五百左右学生,早晨上学前后校门人流量比较大。通常,我是守后门的。
我总得在规定时间之前到岗,甚至有时更早。我告诉自己,我是和学生一起走过春秋的。在这一天里,我要说很多话。和保安寒暄,同家长打招呼,与学生问好。前两者是大人说些体面话,但跟学生问好则是一种仪式。
我不知道一天得说多少次“你好”“早上好”之类的话,也不去想其他老师在值班的时候是否也如此问好。最要紧的是,我们的少先队员们总会敬礼,这时只好抬手还礼。我想起在我读书的时候是这样做的,向老师问好敬礼。直到很多年后,遇到自己的老师也依然倍感亲切。我看着这些学生,就仿佛看到很多年前有个胆怯的男孩鼓起勇气面对老师时小脸通红的模样。这时,我和他们的距离一下就重合了。
每天走后门的人不少,若是天气不好,交通堵起来,人也更多。孩子们向我问好,时间久了知道我的脾性,知道我平易近人,说起老师好来更热情。我也每次观察他们,记住他们与我在生命中交汇的瞬间。当然,首先我留心的是自己班的孩子,问完好后总得交待几句。其次就是那些熟面孔,哪些同学经常走后门来学校,哪些同学是第一次见面,或者又有哪些同学今天没有走后门这边。下雨天为他们撑伞,冬天嘘寒问暖,吃过早餐没?
可我更担心的是那些与我问好,我却没有及时回应的孩子。有时我左顾右盼,甚至在他们问好之后还得追上去摸摸他们的额角,告诉他们我收到你们的心意了。有个班的孩子,她总是在七点五十五左右到达学校。值班的时候,我看下手表就知道她要来了,站在门口计算她来的步伐,等到她第一出现,就微笑着望向她。后来,我发觉我与这个孩子形成了某种默契。虽然我知道一个星期里我只有一个早上可以与她相遇,但仍然觉得这种方式充满奇妙。
天气还没到很冷的时候,我就已经全副武装。孩子们见到我总问老师你冷吗?我说不冷,我只是在迎接某个季节来临。学校门口的梧桐树的叶子在秋天掉的很快,那些小巴掌跌在地上,我捡过几片送给我的学生。老师送你一片叶子,要好好保管噢!有时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或者根本就不稀罕,但我就那样想,这是与学生建立联系的一种方式。它郑重而又庄严,神圣而又纯洁。
除了早间的值班,还有中午的值班。自己端着一碗饭,守在学生洗碗的地方。学生会特意过来瞧瞧,看看老师吃的菜和自己的有什么不同。我总说别瞧了,都一样。于是这个问题变成了学生和我交流哪个菜特别好吃。而我的问题就更多了,怎么可以吃那么快?饭菜别倒掉啊多吃几口,再扒几口。而就在洗碗池这片天地里,学生依然很有礼貌的向老师问好敬礼,这时便油水与饭菜齐飞。都别快敬礼了,老师明白着。后面的别挤,让前边的先出来。学生有时也来围观我。老师,你怎么那么多肌肉?老师,你多高?老师,你饭量好大!我几乎应接不暇。当然最开心的是守食堂了,老师你看,我吃了这么多。男孩子嘴巴还吧嗒着含糊不清。女孩子是吃得很文静,安安稳稳的。激动的场面是这一桌的孩子看到我来了,便一起打招呼,另一桌又起了哄动。
就这样,我度过了每周三的值班一天。有时顿感疲惫,一想到我才二十五岁,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总不能心怀厌倦吧。我们觉得生活平淡,因为我们还不知道,究竟什么东西真正属于我们。而我知道,我们都在走一条更深远的路,路上不断出现的人,都带着爱与相信,在时光里发生着故事。我们遥望彼岸,等待泅渡。我们渴望更好的活着,也渴求被爱,其实每个孩子都一样。
“老师,你什么时候开始写诗?”
“十四岁”
“那我初三的时候就要成为一个诗人”
“好啊,那你要看很多书喔。”
“老师,苏轼和孩子写的诗哪个的好?”
“你们的……”
曾经我期盼对世界贡献出一些自己的东西,跟这个世界建立联系,并且和它搏斗。也许最简单的途径是了解我的孩子,他们如何成长,我们怎样相爱。故事的结局就是这样。